雕梁画栋，盘龙卧凤的，好不庄严威风。
严公公依旧一板一眼地立在了门口，身着八宝珊瑚团花长袍，一柄宫杖在手，笑眯眯似的看着来往的宫人，悠悠地摆着袖子似是心情颇好一般。
见到弗离，他似乎笑容更深了些，挥了挥让那小太监退下，自己上前了几步，颇有深意地打量了她几眼，说道，“今日一见姑娘，大有不同啊。”
弗离闻言，朱唇微勾，也似懂非懂地应答道，“许是今天穿了新衣裳，气色好些，就且当作是公公在夸弗离了。”
“呵呵……”严公公也不说破，只是笑了笑，一双老目看不见底，他点了点头，转身说道，“姑娘随洒家来罢。”
弗离应了声，便跟着严公公进了去。
“王，仙童来添香了。”严公公朝内室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地道，语调轻和。
“嗯。”
过了会，内室才传来男子低沉清冽的嗓音，他似乎是刚起身，嗓音里带了一丝并不清明的暗哑。
弗离迟疑了一会，严公公却自顾自地行了礼退下去了，留她一人傻愣愣地立在那里，不知道要干甚么。
转眸，她却见屏风那边转出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是刚歇息完起身的姬珩。
他并未梳发，如墨乌发便那般随意地披在身上，一身玄色的中衣，衬得他整个人愈发身姿颀长，冰肤苍白。凌厉的剑眉下低低地压着一双黑曜石似的沉眸，带着几丝未散的雾气，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弗离。
他这般衣容凌乱的懒散模样，却是让人感觉面前这凡间帝王没了平日里那些讲究精致的礼节，多了几分慵懒肆意之举。
不过弗离先前在玄冥宫内已然见识过他只着中衣的模样，还被他提点了一番，自然知道他这样在凡间是不合礼数的，便照搬了那晚的用词，蹙了眉头，直愣愣地盯着他说道，“你怎的又欢喜这样衣衫不整？”
姬珩：“……”
方才想说的东西都被她打断了。
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总算明白过来这个奇怪的弗离姑娘，似乎并不晓得凡间那些男女相处的弯弯绕绕，即便晓得了，也不懂得为何要那般做。
思忖间，他看着弗离依然理直气壮盯着他自己不躲不闪的眼神，低低地笑了一声，自顾自走到叠放着外衣的绣墩边，慢条斯理地拾起那外衣披上，然后边系绶带边往她那边走去，一本正经地说道，“衣衫不整的是本王，你并没有吃亏。左右你也不是没看过，又有何妨？”
弗离：“……”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又有哪里不对，她却说不上来。
蹙着眉，弗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方才想起正事，便立马把什么衣衫不整的东西都抛到脑后去了。
噔噔上前几步，跟着姬珩看着他悠悠地坐下在茶几边，弗离也懒得端什么稳重的架子，直接开了口，“我又不是你的掌事宫娥了，你怎的还唤我来添香，哪有这般的道理。”
“……”姬珩饮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透过氤氲的雾气，抬了狭长的墨眸看了她一眼，才淡淡地道，“那晚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晚？
哪晚？
弗离疑惑地回想了一下，看着他深沉的眼眸，心里打了个突，莫非……他指的是她喝醉了夜闯蟠龙殿的那晚？
她在他面前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神色，所思所想多少都浮现了些在脸上。姬珩静静地打量着她，一双眸子浓郁得如酒墨一般，泛着淡淡的光亮。
静了静，他才缓缓开口，点明道，“明明说好你在的时候，会一直照看本王的，怎么，如今那话便不算数了么？”
弗离被他这么一看，那清清冷冷的眼神淡漠得让人心惊，她抿了抿唇，刚想回驳道自己哪有说过哪样的话，脑子里却不争气地想起那晚上，她醉得迷迷糊糊，玉容酡红，不清醒地对他说道什么“尚在玄冥的这段时日，我会一直照看你……”
记忆如此之清晰，清晰到她不好意思去否认，却是僵直了身子，把头埋得低低的，觉得分外丢脸，支吾道，“那，那是酒后之言……怎能，能作数。”
“……”
闻言，姬珩住了声没有说话，就这般静静地抬头，看着她泛红的面容。
他面色浅淡，漆色沉眸里夹杂了飞卷的白雪似的，遍布了荒芜的山野，清冷得与她似乎隔了数丈红尘。
如此一来，倒像是弄得弗离像那食言寡诺之人，欺负了他一介铮铮男儿。
弗离自觉心虚，见他也不答话，更是低了头，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袖，却依旧嘴硬地道，“我，我都不记得我说了甚，胡言乱语，罢，罢了……”
“不记得了？”姬珩听到她这话，眉心一动，慢慢地搁下了茶盏，起身。
“胡言乱语？”他慢条斯理地朝她走去，清冽悦耳的声音缓缓自他凉薄的唇里吐出来。
“罢了？”他走到离她极近的地方，站定，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容，明明清冷至极的眼神，到她面上却似有团火在烧一般，热烫热烫的。
弗离受惊，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他步步紧逼，凑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地开口说道，“那晚你摸了本王的手，允了本王承诺，还想如何，嗯？”
他的气场极为素冷强大，如此暧昧纠缠的事情在他嘴里说出来，似极其自然一般，听在弗离耳里却愈发让她窘迫无措，只觉男子的气息扑在她耳边，酥麻酥麻的，还带着滚烫如火的灼烈。
她紧紧地咬了唇，被他这逼得眼尾也泛出了淡淡的嫣红羞色，明眸微闪，扑扇着的眸睫轻轻颤动，颤到了姬珩的心尖上去。
姬珩只觉得胸腔里又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猛锤了好几下，比上次力道更甚，锤得他胸口酸胀闷涩，突突地跳动。他不适地动了动手指想伸手捂一捂胸口，却最终忍住了，只是低眸看着她涨红的面色，觉着此刻她殊丽得似是最娇艳的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