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默然回首繁花处 > 狭路相逢
    “看到你好,我很高兴!”

    “不,这是一句最假的谎言。”自从和肖然大吵一架后,林默就切换进入了与世隔绝的模式,出来上课,下课,回家,不再接受任何邀请和约会。就连梁乔森的女儿娜娜几次的请求,也被林默称病拒绝。对于一个三十多岁,遭遇了失败婚姻,事业又是一片空白的女人,也许整日的乐观和无谓都不过是一个只有在白天才会发出功效的假性躯壳,脆弱易碎,经不起任何讽刺和误会的碰撞,一触即毁!要想修复,那也需要很久很久。

    此次甜品课上,林默为了逃避拒绝梁乔森送她回家的好意,特意提前申请了早退。在梁乔森措手不及的眼神里,林默成功地消失在了教室里,然后自己坐地铁回了家。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在肖然心里被误会的原因,这几天的林默确实也不想与任何人交流。一回到家,她就钻进厨房与甜品为伴。她发现,只有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她才能够绝对的专注,绝对的释放出心里的压抑。

    一直认真专注于甜品的林默好像听到了手机在响,犹豫一阵后,跑去客厅搜寻了一番,终于在沙发靠垫下找到了被她冷落了好几天的手机。果然,两条未接。

    点开后才发现,是梁乔森。

    “不好意思,我在厨房,所以没有听到。”

    “如果今天没事,出去走走吧,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这已经是梁乔森第七次约林默了。之前的几次,都被林默用这样那样的借口拒绝了,而今天他居然直接找上门来。

    “啊?可是我……”林默开始后悔自己回拨了电话,因为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应付任何人。

    “去哪都可以,我在楼下等你!”而这一次,梁乔森居然都没有给林默拒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成熟的中年男人,果然要比那些只懂制造浪漫,却不懂解读女人心的小奶狗勇敢、果断的多。他们好像更善于运用自己身上男人的霸气,也懂得不该在任何时候都顺应女人,至少有一次应该是强悍、霸道的才行。

    挂断了电话,林默再也无法拒绝这第七次的相约。毕竟在她心里,自己和梁乔森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可以让她由着自己的喜好和性子去肆意妄为的地步。换好了衣服,她终于无奈赴约。

    阳光里,林默向梁乔森的车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了梁乔森依靠在车外等待她出现的样子。斑驳的树影下没有一丝焦急,只有好像永远也用不完的耐心和沉稳。

    “不好意思!”林默走到车前向背对着自己的梁乔森打招呼,背着包的手顺便整理了被风吹乱的头发。

    “比我想象的要快!”梁乔森听到声音,转身回应道。

    “啊?”林默被梁乔森的回应弄的一脸茫然。

    “和异性约会,不是一般都得迟到一两个小时吗?”梁乔森一成不变的轻松幽默,是让林默觉得最欣慰的地方,他身上的确有着让人不可抗拒的魅力,但可惜那种魅力还不至于让林默着迷。

    “想去哪?”

    “我都行!”其实林默哪都不想去。

    “那就边走边想吧。”梁乔森像是怕林默半路反悔,即使等不到答案,也得让林默先上车。

    林默坐进梁乔森的车,心里莫名其妙的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不对,不是莫名其妙,分明就是有因可寻。而那个因就是这些天始终停在她心里的肖然的那句话。

    “你最好像很不开心?”梁乔森发动了车子,一边扳动方向盘,一边关心的问林默。

    “没有,可能就是有点累了。”林默显然不会向梁乔森吐露心声,她也没必要向他吐露。

    “课程就快结束了。然后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梁乔森大概下课程永远都别结束。

    “恩。”

    “等课程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就回到陌生人了?”梁乔森终于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啊?奥!不会啊,都已经认识了,怎么能回到陌生人!”

    “那就好,不然娜娜那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果然又拉女儿出来做挡箭牌。

    具体走了多远,林默并不关心,反正最后梁乔森带着她来了最最繁华的世纪广场。这里大厦高耸,人来人往。细心观察,来往的人群一般可以分为三种,正在热恋中的恋人,拉着老公出来购物的女人,还有就是趁相约之时热聊八卦的闺蜜。而林默和梁乔森这样的,好像……

    “一路上,你也不说想去哪,所以我就带你来这了,正好我要买衣服和玩具给娜娜。”梁乔森特意向林默解释了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奥,没关系,我说了哪都可以。”实际上林默是真的都可以,对于她现在的心情来说,除了可以独处的空间,其他再繁花再美丽的地方也不适合现在的她。

    “那正好你帮我参谋参谋,娜娜总说我买的不好看。”

    “哦哦!”出于礼貌,林默始终在压抑着自己的心不在焉。

    也许男人和女人以这样的关系出门逛街,是最让人容易尴尬,别扭的。尤其是当他们的关系在旁人眼里,被擅自地指定为夫妻或者恋人时。

    “先生、太太,这边都是童装最新款,与国外专柜同步上新的。”果然一个自以为自己眼力很精准的导购,还就真的这样认为了。

    “不好意思,我们是朋友。”林默毫不留情地反驳了,语气里满是忿恨和不满,然后直径走出了导购管理的专柜。

    被林默严厉的语气晾在一边的导购,一瞬间面红耳赤,想挽留顾客也已经来不及。算是罪有应得吧,谁让她分不清状况就拿出自己的小聪明往林默的枪口上撞。

    “这个好吗?”到了另一个专柜,林默突然进入状态,替梁乔森挑选起孩子的衣服。

    “挺好!”

    “这个呢?”

    “这个也不错。”

    所以,结果是,最后林默看中的,梁乔森都买了。

    “陪我买了这么多,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老男人终于开始用财富吸引林默。毕竟对于一个事业有成、又有经验的男人来说,面对女人最大的虚荣心,这是屡试不爽的手段。

    “不用了,我们……”突然,林默没有说完的拒绝和脚步几乎同时停在了时间里,随之而来的是僵硬的有点异常的表情和瞬间放射出冷峻的眼神。

    “怎么了?”突变的林默,让梁乔森一脸茫然,不得不带着疑问看向突然静止的林默。

    虽然没有听到林默的回应,但梁乔森也清晰的从林默突然僵硬的脸上和惶恐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他随着林默眼神的方向,果然在距离他们很近的对面看到了同样突然驻足的一对男女。男人手里提着婴儿用品,女人挺着大肚子温柔地依附着男人的臂膀。

    根据梁乔森的判断,男人和林默差不多,大概三十多岁左右的样子,女人挺着已经很大的肚子,虽然素面朝天,却也掩盖不了至少比身边的男人年轻七八岁的美貌。涉世已深的梁乔森,不用多问,就看着三个人眼睛里的神情,也能大概推测出自己眼前若隐若现的故事情节。

    “小默。”那个男人终于开口了。嘴里的称呼还带着不舍,脸上是明显的歉意。

    林默顿时无处可躲的沉默,被梁乔森成功解读。他刻意靠近了林默,毫无征兆地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然后紧紧地守护着怀里的女人,走近了眼前的男女。

    “你好!”梁乔森提着购物袋的手始终紧紧地揽着林默,另一只手则伸到男人的面前向他问好。

    “你是?”而此时的男人,显然根本没有心情去顾及眼前的礼貌问题,从内心反映到脸上的不快让他忍不住直接质问。

    “我是林默的男朋友。”梁乔森收回了被忽略的手,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就成功的压制了对方。

    而听到梁乔森的自作主张的自我介绍,林默原本已经加快的心跳,搏动的更快了,她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往梁乔森脸上看去。那张好看的脸上,依然是永远不变的沉稳与自信。相比之下,此时的对方,竟显出了几分焦虑和狼狈,一脸的嫉妒想遮都遮不住。这一次,林默并没有像刚才反驳导购员一样去反驳眼前的这场误会。毕竟此刻她的确需要一个能够支持她挺过这次偶遇的力量。

    “那你们逛,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林默不想在这样尴尬的场面多待一秒,眼前那个明晃晃的大肚子,实在是让她不舒服。话音刚落便推起身边的梁乔森恨不得一秒钟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梁乔森则一边跟着林默焦急的步伐,一边回过头礼貌的向被抛在身后的两人点头再见。

    突然消失的人,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不留一丝痕迹。而留在身后的男女,依然静止在那里。男人的魂跟着林默去了,女人的魂落在了男人心里。

    “你还好吗?”女人看着身边心爱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而失魂落魄,纵使心中有无数失落与无奈,却也束手无策,毕竟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走吧。”男人明显发红的眼睛,不知道是为林默有了男朋友而失落,还是为自己最终的妥协被林默发现了而羞愧。是的,毕竟肚子里的是他的血脉,不妥协又能如何?

    而终于摆脱了闹心的场景,慢慢放慢步伐的林默,一双呆滞、空洞的眼睛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只不知道何时起已经紧紧捏在梁乔森胳膊上的手,始终不肯放松的样子,而胳膊上被手指掐出的痕迹,像一个个永远也填补不满的陷进,越来越深。

    “林小姐,没事吧?”梁乔森看着这样慌然失措的林默,心里除了忍不住的怜香惜玉,还多了几分好奇。

    林默显然还停在刚才的偶遇里,虽然身体逃离了,灵魂深处的恨与不甘却还徘徊着不肯离去。

    突然,就在一瞬间,林默的身体也好,灵魂也罢,统统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回来。顿时清醒,却紧接着又陷入了另一场惊吓中。是的,她居然措手不及的被紧紧地包围在了梁乔森的怀里。在这一刻显得温暖而又踏实。

    而眼泪是最没有出息的东西,只要在脆弱时给它一点体贴,它就会心甘情愿的一泻千里。

    就在这样厚实、温柔的怀里,林默终于失控了。这是自从她上次被罗浩丢下以后,第一次在白天流泪。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那样的罗浩。准爸爸的样子被诠释的淋漓尽致。不曾了解过故事的人,谁会知道刚才场景里最初的人物关系,又谁有会知道他们的故事情节发展的有多滑稽。

    发泄出了百分之八十的憋屈,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应该留给孤独的夜晚。林默慢慢地推开了梁乔森,用手摸了摸眼泪,哭花了的眼睛不敢再去正视眼前的男人。

    “对不起,今日让你……刚才的那是我前夫和……。”林默微微低着头,用自己的右手捏着自己的左胳膊,就像刚才捏着梁乔森一样。一边抱歉,一边坦诚了刚才场景里的人物关系。

    “该抱歉的人是我,我如果不带你来这……你好点了吗?”梁乔森看着显然不好的林默,内心既内疚又后悔。得来不易的约会,那么多好地方不去,偏偏来了这里。

    “没有没有!”林默摆手否决,依然还在往肚子里咽着眼泪。

    “那……”梁乔森看着已经泡汤的约会,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走吧,去吃饭吧!”林默肯定的说。

    “啊?”本以为会要求回家的林默的确让梁乔森有些意外,但是惊讶了一秒后,又觉得,这本来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该有的个性。

    为了让接下来的气氛有所缓解,梁乔森特意选择了一家风格舒适、活泼,又不失安静的餐厅。她想此刻的林默应该需要一个能让自己暂时放松的环境。

    “想吃点什么?”梁乔森翻开菜单征求林默的意见。

    “你的胳膊。”而坐在对面的林默,此刻终于发现了梁乔森胳膊上的四道血痕。那个刚才被她失控的情绪掐出的痕迹。

    “奥!没事,不过你的劲儿还提挺大,的确不太匹配你瘦小的外形!”梁乔森看都没看胳膊上的伤,幽默地让林默不用在意。

    “对不起,很疼吧,我去买创可贴。”渐渐回过神的林默,终于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失控,心中难免歉疚。

    “不用不用,一点伤,不至于。况且我的胳膊不伤,你的心就伤的更重了!”

    梁乔森的话顿时让林默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偶然降临在自己生活里的男人,竟然会陪着自己遭遇一场这样的意外。毕竟在那样的场景里,身边有人和身边没有是大有不同的,更何况是一个看起来这样优秀的男人。

    在这场经历了波澜,却依然被进行到底的约会里林默彻底把悲愤化作食量,吃完了眼前的所有美食。既然最最悲凉的一面都被看到,这只是有点疯狂的吃相又算的了什么呢。

    然而在梁乔森的眼里,这样的林默却恰好是最让他欣赏的。大大咧咧的性格里,那些大多数女人身上太过于精明的老练,在她这却永远也不会被找到。

    “对不起,今天带给你一个不愉快的约会。”梁乔森的歉意一路都没有停止过,送林默到楼下,又忍不住表达一次。

    “你如果再这样说,以后我都不出来了。”随口作出的回应,说出来林默就有点后悔,好像在暗示梁乔森自己愿意继续约会。

    “好好好!不说了,不过这次我也算是了解了你的口味和……食量!”梁乔森果然为林默无意的表达欣喜若狂。

    “其实应该表达感谢的人是我。谢谢你今天让我看上去没有那么悲凉。”林默终于说出了对梁乔森的感谢。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让我当了你几分钟的男朋友。”梁乔森的话显然是有点含沙射影。

    “总之今天让你见笑了!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慢点开!”林默不好意思的笑着,然后快速结了车里的对话。

    “好的,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梁乔森也不再多说,这是他的一大优点,永远懂得该在什么样的场合去收放自如。

    “恩恩!”

    下了车,林默依然一直在原地停着,直到车开远了,才挪动疲乏忧伤的步子。

    而接下来的时间,注定又将是一场失落者的寂寞流浪。白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让林默有点措手不及。罗浩的惊慌,王紫的始料不及,还有她自己的无处躲藏。即使早就知道自己和罗浩的故事本该这样发展,但真正轮到亲自演出了以后,心里还是会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似的,隐隐作痛。

    原来,感情世界里真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即使你自己过不去,时间和现实也会让它慢慢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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