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足这种事儿听起来浪漫，做起来艰难。特别是把远足当作工作的人，更是没什么渴望和趣味可言。
丁小艳之所以不想给后来的谷雨和郑铮报名，是因为要改动与“v旅户外”合作的合同书。作为一家声誉良好的学校，这样反复地改动合同是不合适的。
但谷雨是个机会不多的插班生，郑铮是个有特殊照顾要求的学生。本着多扶持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丁小艳不得不厚着脸皮一而再地与对方接洽。
旅行社当然不怕人多，但搞旅游必须和一系列的合作单位打交道，你这里改人数，那下一站的服务措施势必也得调整。
好在是两个人！
好在只有四天三夜！
好在他们只要随行的车子而不是酒店接待。
但是鉴于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情况还比较特殊，必须多派一个随行的员工。
领队的叫薄东鹏，四十左右的年纪，个子不高，精瘦，一张粗糙的脸上满是坑坑洼洼，大概在他们这行里，这也算是风霜的见证——军功章的一种。
他把学生们的资料一个个地翻看，觉得那个特殊的郑铮除了不爱表达也没什么毛病，他学校的体育课都是能正常跟上，虽然成绩不算太好。
在随行的成年人当中，丁小艳是管事儿的，弗兰克是蹭事儿的。鉴于出来的有男生也有女生，需要多一个人照顾，学校也就纵容了弗兰克的蹭事儿，给他出了这部分费用。
弗兰克很高兴，只要不老在一个地方闷着他就高兴，看谷雨也报上了名，他就更高兴，甚至一瞬间他想起了学生时代同桌的女生。
他问齐家：“充电宝带了吗？”
齐家点点头，说：“带了！”
他又问谷雨：“阿依达，你呢？”
谷雨摇头。她完全没有这个概念。
通知书上列了一个清单，她的东西都是妈妈的助理沈诚帮着置办的，但那清单里真的没有充电宝这个东西。户外生存对她真的很陌生！
“没事，别聊个没完就行。”弗兰克安慰：“我带着相机，你们的手机就少用照相的功能，只通话不怎么费电的。”
谷雨心里有了点底。
对于这次出行，她忐忑而兴奋。其实长这么大，除了逃出小埔村，除了服从妈妈的安排，她没怎么出过远门。
这个世界这么大，今后她会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去拜访吧？
她是土妞，她没见识，但是那些山川河流一定欢喜她惊奇的目光。妈妈说，你去吧，他们经历的，你一样都不会缺少，除了过去妈妈无法给予的……
所以她说出行的睡袋和帐蓬可以租，不用买，妈妈说，租什么租，又不是只用这一次，以后多的是这种机会！她说，妈妈，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我们买了这些东西还得收拾它……
妈妈沉默了，在北京，在当下，她们居无定所！
……
一辆大客走了八个小时，到了达拉特旗。
谷雨迷迷乎乎地醒来，看到郑铮也是睡眼惺忪。她冲他笑了一下，问：“是不是快到了？”
郑铮嗯了一下，仍然是面无表情。
谷雨习惯了他的样子，又看看朱齐家。这家伙仍然生龙活虎的，耳朵眼儿上插了耳塞子，摇头晃脑。
领队薄东鹏站在前边说：“收拾一下东西，只带随身的、贵重的就好，其余就放在车上！明天早上我们就进沙漠！”
谷雨就收拾东西。座位上放着朱齐家送的核桃仁和蔓越莓，他说放在家里没人吃，帮他消灭了吧。他还说，土妞儿，不要吃得太多哦！
……
第一晚不用扎帐篷，这让谷雨略略踏实了些。对于又期待又陌生的事儿，能拖一下也是不错的。
接待他们的是“塞上人家”，算是家庭旅馆吧。
穿着民族服装的大嫂站在毡房前面，给客人献哈达。旁边有一个小姑娘手里托着一大把蓝色的绸布，配合着她。
从领队开始，一个个地从她面前经过，低下头，接受主人给的礼物。轮到郑铮的时候，他伸头伸得早了，就显得僵直，引起了一阵低低的窃笑。
笑他的是别的班的同学，虽然谷雨也觉得好笑，但别的人笑郑铮就让她不舒服。
她拉了郑铮一把，怕他还那么僵着。而郑铮还是将睡将醒的样子没有一丝表情，但脚步却配合着她。
“记住，不能踩门槛，不能坐门槛，不能挡在门上！”谷雨把领队交待的进蒙古包的禁忌重申了一遍。
郑铮嗯了一声。
谷雨拢拢头发，暗暗长出了口气。说实话，在教室里，她都不怎么和郑铮说话，没有人明说郑铮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但看大家都小心翼翼照顾他，她也就跟着。只有甄俭这种人有时候讥讽一口句，大家就当他是放屁。
当然，郑铮这样看起来也活得很自在。他每天闷头钻研数学和外语，有时候看看军事杂志，眼里没有任何活着的人。陶一然从来不催他交作业，只是考试前问问他，复习了吗？
朱齐家算是和他关系近点的人，有时候，他会把看完的军事杂志往他桌上放一本。
这会儿，朱齐家又来帮忙了。他走过来，拽了一下郑铮，“走，到那边洗把脸去！”
郑铮就乖乖地跟着他走。
蒙古包前支了两口大锅，有肉味儿飘了出来。
妈呀，好大的锅！
灶火旁边还放了两大盆切好的土豆块和萝卜块，估计是呆会儿让它们去和锅里的肉会合。
脚下的草皮子踩得不成样子，远处可以看到不错的风景。现在是下午五点多钟，太阳暖暖地挂在天上，已经不是那么毒辣了。
在水龙头下洗过脸，人顿时清爽了不少。弗兰克已经举着相机过来了。
“阿依达，你看！”他招呼。
谷雨过去。弗兰克举着相机让她看照片。
谷雨看到了自己。她脸上、头发上都挂着水珠儿，胸前的黄t恤也湿了一片，但是她仰着头半闭着眼，似乎可以从半张的嘴唇里听见一声惬意的叹息。
这是张特写。周围的东西都虚化了。
“是不是很美？”得到张好照片的弗兰克很是兴奋。
“我也看看！”朱齐家凑过来。郑铮跟着。
谷雨不好意思地闪到一边去。她也没想到上了镜头的自己那么美丽，清新如朝露，安适如归鸟。
“哦，......土妞儿！”齐家如噎到一般，尾音处已经虚不可闻。
郑铮没吱声儿。他只是木愣愣地盯着。
“哈哈，这样的黄昏，这样的草原，就该带着心爱的姑娘纵马狂奔！”弗兰克张开双臂纵情朗声。
这动静让喊人吃饭的丁小艳愣了一下，她翻翻白眼：“喂，弗兰克，出了学校你就不是老师了？！”说完，她也不招呼人，径自回去。
朱齐家绷着笑看看弗兰克，哪知道他毫不尴尬地推了下眼镜儿，看着丁小艳的背影说：“这么无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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