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惊魂错
那晚的第二天下午四点时分，海涛依旧提着袋零食，晃晃悠悠来到美联店里。
美联没有搭理他，若无其事似的径自忙碌，只当不闻不见。
海涛静立角落也不开腔，有一眼没一眼的旁视美联的清颜。
没过一会，阿娇进来把海涛拉去她的店里。
两人言语半天后，海涛慢步回到美联铺里，脸色木然双眉紧锁，呆坐椅上纹丝不动默不作声，只把两只眼睛盯视着美联的秀容。
美联此时也是愁眉不展的静坐椅上，埋着头噤口不语。
一时店里依稀可闻座钟轻微“滴答”声。
片刻后，美联只觉浑身愈发不自在，慌忙起身东翻翻西摸摸，又拿起鸡毛掸子四处拂扫装作清整店面。来了顾客就急忙上前招呼，话也多了起来，与顾客糊聊乱扯磨蹭时间。
海涛只把椅子攒到角落里坐下不动，仍就沉默不语，目光阴沉追视美联。
待客走后，海涛静默少刻终于开口，“美联妹妹，我现在是以大哥的身份跟你说话。铺里我还是要来，电话我还是要打，只不过我尽量少来，少打电话。你有为难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听明白没有？”
他声音悲苦又哀痛，语气却异常坚定。
美联眨动眼睛思考片刻，谨小慎微柔声回答：“你还是不要来的好，电话也最好别打，万一纠葛起来……那个人性子有时挺不一般的。”
“你还是没听明白，我们就是忧虑这个。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嘛！那个人不适合你，我不是因为嫉妒才这么说。”
海涛声音急促略有点不耐烦说着“我和阿娇姐都有这种感觉。你本性纯真善良，又多愁善感……我们只是想保护你。你就对他说，我现在是你的大哥，你是我干妹妹。另外，我如果打电话你一定要接，你应该了解我呀？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平安，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惦记你，不放心你，担心你出事。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不由站起了身，话语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听明白了。”
美联急忙打断海涛话语，心内也是伤感万分。她小心躲避着海涛的目光，格外温温柔柔的小声说：“不过，你还是不要……”
瞟视到海涛脸色发青，神情悲苦，美联只得转口，“那就尽量少来，电话少打，方便时我会接的，好不好……你假若要来，最好在下午两点至四点这段时间来，这样大家都方便些，行不行？”
“行呀，反正我是粗制滥造的下等品，不在乎批次。”
海涛轻声自我解嘲，随即冲着美联挥挥手大声道：“美联妹妹，我走了，记得把零食藏起来，可惜你那位小妹没口福喽！”
“海涛……大哥，对不起。”
美联急忙起身快速跑到海涛身前，在他脸颊上轻轻地迅速亲了一下，“谢谢你，帮助了我这么多，是我忘恩负义，你别怪我，更别恨……”
她的双眼霎时湿润。
“别别，挺痒的，弄得跟个生离死别一样，又不是见不到面。”
看到美联似要落泪，海涛急忙说起戏谑话，截住了美联哀语，“你还是叫我定点列车吧，那称呼听起来心里舒坦|，嘿嘿。”
美联不由嘟嘴一笑。
见美联恢复常态，海涛微笑起来高声道：“再见，以后见。”
他走到门口又冲着隔壁阿娇店铺高声呼喊：“焦娇姐，我走啦。”
海涛随即昂首挺胸大步离去。
美联静立门槛目送，满心满身既凄楚又轻松，一悲一喜矛盾重重，难以两全。
“走啦？这么快！”
阿娇随即走过来问美联，语气急速。
美联简短答道：“走了。”
阿娇又急急问道：“说清楚了？”
“嗯，说清楚了。至少他明白我的心思了。”
美联缓缓回答，又偏着头反问阿娇，“阿娇姐，你对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要他继续和你保持友谊。”
阿娇岔开话头闲扯旁事，“诶！这个疙瘩总算解开了，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美联呀，看样子你这个店做不长久喽！到时候转给我吧，我如今有这个实力啦，可别要高价哟，尽量便宜点喔。现在我已经在开始琢磨……”
时光如流水，转瞬一个多月的暑热时间流逝无痕。
这一天，已是一身秋装的美联到家后，眼见吴雪楞呆呆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想说的话只得吞回肚里，赶紧钻进厨房，洗菜淘米准备晚餐。
“美联，你说怎么回事？这呆瓜好像在躲我？”
吴雪大声叫问，语气很是气恼。
“哦，是吗？”
美联蓦然紧张得心头微颤，慌忙软声回应。
“打电话经常不接，就是接了，说不了几句就给挂断了。货倒是越要越多，但是见不到几次面。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老是推脱，总是说有事忙得很。我看他忙什么呀！整天狗撵老鼠瞎忙活。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吴雪说的有气无力，声调忽低忽高，字音也拖得格外长，“美联，你在听吗？”
“在听呢。”
心中苦涩的美联，愈发心虚，手上的动作也愈加迟缓。
沉默良久的吴雪，又诉苦般絮叨道：“不行呀，赚到这么多钱也高兴不起来！现在我都有些不想跑喽！总觉得心神不宁，四肢无力似的。这个呆瓜，不喜欢我就明说，本姑娘难道还会嫁不出去！哎，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
美联内心难过至极。近段时间，已屡次听到吴雪翻来覆去、如此那般的反复唠叨。每次听着自己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嘭嘭乱跳，只觉心乱如麻，又如寒浸全身。想着以前活泼可爱、生机勃勃的吴雪，看到现在无精打采、意志消沉的吴雪，既不好过多劝诫安慰，更不敢明言挑明解释，只能模糊其词，敷衍了事，甚觉惶恐愧疚。
她心中不由念叨：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佳，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诚惶诚恐的日子，还能撑持多久。
“烦人呀！好烦呀…...无聊死啦！”
沉默了一阵，吴雪又开始说起话来，“我说美联呀，你这段时间忙什么呢？经常不回家，害的我顿顿吃方便面。”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音，吴雪声音轻悠悠懒洋洋的又问：“怎么不说话呀？我在问你话呢！”
“还不是被些朋友拉到她们家里去耍，无非喝酒聊天呗，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有时太晚了，就不回来啦。”
美联随口编话回答，脑内心事乱转。
“又是这么说，真没趣！”
稍顿一下，吴雪接着问道：“是男朋友呀？还是女朋友？”
“今天我不是回来了嘛！天天吃方便面夸张了吧。”
美联琢磨着心事，越琢磨心越烦，心越烦神经越紧张，不由思想走神，回答慢拍错节也没察觉。
“怎么又不说话啦？”
魂不守舍的吴雪，亦是没有留意到美联答非所问的纰漏，口不应心继续问。
“你说什么哦……男女朋友都有。有时还要打打麻将，斗斗纸牌。你知道那些娱乐活动很费时间的，又不好意思中途撤退，经常玩到时间很晚了才结束，所以有时候就不回来了。”
回过神来的美联，急急忙忙答完话，双手捧着碗碟走向外屋，嘴里吆喝：“要吃饭喽。”一进外屋就看到吴雪盘腿坐在沙发上，双手合握搭在脚踝上，昂着头一动不动活似泥塑木雕，心里不由好笑，上前两步扬声轻呼道：“泥菩萨，吃斋喽。”
她边说边把手里的碗碟轻轻放到餐桌上。
“好哇，你取笑我。算了，吃饱肚子再琢磨。”
吴雪笑着站起身，走进厨房帮忙盛饭端汤。
“把电视关了吧……算了，还是开着吧。”
美联暗暗轻叹口气，心道：怎么自己说话做事，都有些颠颠倒倒、疯疯傻傻的！
她慢慢走到电视柜旁边，调大了电视音量。
“吴雪，跟你商量件事，我想独自搬出去住。”
吃饭时，美联思忖再三终于说出了口，“我那份房租，我还是要继续支付的。”
吴雪闻言立刻高声嚷嚷起来，“怎么能这样呀！你走啦，我怎么办？我现在这个样子，饭都没得吃！”
“你又不是不会煮饭，就是犯懒。”
美联耐心劝导吴雪，“再说我会常常回来看你的。”
“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哈哈，都发展到这种程度啦！怎么不带回来让我见识见识？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强拦你喽。只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要搬去的地方呀？我好去看你呀！”
吴雪一口气说完，“哧哧”轻笑着斜着头，用眼角瞄看美联表情。
美联顿时觉得头昏目眩天旋地转，恍如醉酒一般，暗叹自己千思百虑多番盘算，却百密一疏，只见森林不见树木，应该料到吴雪会说出此番言语！
她想了又想，实在无法找话回答，根本没法自圆其说！
停顿稍时，美联糗眉糗眼的恹恹轻语：“小雪，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以后再说吧。那个，高压锅里还有鸡汤，我去舀。”
不待吴雪应声，她急忙起身端起桌上汤碗向厨房快步走去，边走边心中自责：怎么如此迟钝鲁莽！又暗暗祈祷：千万别让吴雪起疑心。
她身后的吴雪，停筷挺直腰身靠着椅背静然不动，默默看着她的背影，黑黑的眸幽光闪烁，似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