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闲邪存诚 > 4.
    徐箫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一步一步走到了管理者的岗位。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也就是一个时间问题,算是众望所归。

    芮颖家里买了新房,徐箫也拿出仅有的积蓄,瞒着双方的父母,一起帮着凑了首付。装修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因为离单位近,芮颖住了进去。他们终于有了临时的自由空间,但依然还是要偷偷摸摸的。就这样,他们一起又过了两年。这期间,徐箫有上门去找芮颖父母谈话的决心,但都被芮颖劝了回来,她只想这样安静地生活,过一天是一天,不想再被琐事困扰,怕了,也累了。目前好不容易和家人缓和了关系,尽管双方都闭口不谈这个敏感的话题,她也不想重蹈覆辙,先这样再说吧。徐箫的观点则是尽快解决,宜早不宜晚,所以和芮颖的想法有本质的分歧,两人也曾经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但最终都是徐箫心疼芮颖,不想她难受而妥协了。但对于他们而言,是一块最大的心病。

    在新的环境里生活,芮颖感觉到很适应。与她不同,徐箫的危机意识很强,而且做事情比较急,尽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一直推崇的原则就是今日事今日毕,赶早不赶晚,心里存不住事,何况是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他不是怕芮颖会变心,而是担心岁月不饶人。有时看着芮颖不紧不慢的态度,他就又气又急,两个人的事已经将近七年,时至今日买,却没有一点进展。芮颖可能体会不到徐箫的心情,不被认可是多么地令人失望!看着身边的同事和朋友甚至有比自己岁数小的,也都陆续走进婚姻殿堂,之后生儿育女,沉浸在完美温馨的家庭生活中。每次别管去喝谁孩子的满月酒,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刺激,人家都带着孩子去,他们俩只能面面相觑,还有被问到什么时候喝喜酒,什么时候要孩子的尴尬问题,最后,他们干脆只随份子钱,人就不去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实这里面“后”的意思不是讹传的“后代”的意思,但以讹传讹,时间长了,大家都拿这句话说事。徐箫也很无奈,只是有意无意尽量规避和父母谈论这些事情。父母也很着急,街坊四邻的都看着,以前他们两个人交着朋友的时候就住在一起,出双入对,如今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都不提谈婚论嫁的事,街坊邻居见面的时候也总是不经意间问起了孩子的婚事,老两口也是敷衍了事,问的多了,他们就越来越烦躁、焦急,责问徐箫的态度和语气都变了。每次看到自己孩子也很为难、无奈的样子,他们就自然而然地认为是芮颖和她家庭的问题,也表示出了不满。出于对徐箫的尊重,老人掩饰了这份情绪,只是希望他能抓紧时间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那年春节前,芮颖高烧不退,回她的父母家休息。徐箫左思右想,决定事不宜迟,是一个上门表现的机会。于是,他包装了自己,买了很多东西,驱车驶向那未知的道路。

    至此,徐箫依然记得当时紧张的心情,因为这是时隔几年后和他父母的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接触时的不欢而散他仍然印象深刻。今天,会是一个什么气氛呢?进了电梯,他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今天会改写命运吗?”尽管他企图保持镇定,但他无法控制已经达到100次/分钟的脉搏。他低头看着盛满东西的塑料袋,已经把自己的右手手指勒得没了血色,可他居然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心里寻思着将要如何开口。

    电梯的门开了,他疾步走到那陌生又熟悉的门前,停住了脚步。犹豫,不知所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来了,就一定得进这个门!不管会不会象上次那样被轰出来,我不能就这么认怂!他腾出一只手,敲门三下,随着一声回应,门开了,芮颖惊讶地站在门口,压低声音问他为什么来,还边说边试图把门关上自己往外站,徐箫讲话:今天,我不是来找你的。芮颖的眼部开始有细微变化,眼皮极其轻微的肿胀意味着难为情和紧张。看着徐箫那异乎寻常的执着眼神,她望而却步,叮嘱他多听少说。他们在门口叽叽喳喳的,屋里传来了母亲询问来者是谁的声音,芮颖和徐箫一前一后走进屋来。芮颖的父母也瞬间失态,被突如其来的这个不速之客所惊呆,一时语塞。芮颖赶紧颤颤巍巍地介绍了这位来宾,是公司业务部门的主管领导,徐箫拘谨地向他们进行了问候。他们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冒失的男孩,如今精神抖擞地站在眼前,顺眼了,也象那么回事了。他们开始张罗这让他坐下,芮颖倒好了水,顺理成章地聊起了工作的事情。徐箫表示,自己是代表部门和单位来看芮颖的,大家都很关心她。芮颖父亲逗了他一句,问他惦记不惦记,徐箫吞吞吐吐,说到作为代表,他的心情跟同事们的心情是一样的,他哪里好意思现在直接说出对芮颖的那份感情?她父亲笑而不语。

    时间不长,他起身道别,让芮颖好好休息,她父母也没有刻意挽留,让芮颖去送。芮颖手心都是汗,出门了终于才喘了一口气。她责备徐箫来之前没有跟她商量,让她担惊受怕,一会儿回去会很不自在的,徐箫则安慰她,感觉跟以前肯定是大相径庭,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他们应该不会为难芮颖的。其实,芮颖也看出来了,不过就是担心徐箫不会说话,惹爹妈不高兴,自己也插不上嘴,因为之前没有串台词,也没有彩排过,直接就现场直播了,心里没底。送走徐箫,她回到家里,父母居然什么也没多说!

    后来,他又去过几次。

    后来,他还在她家帮厨,吃饭。他也请她们一家人吃过饭,越来越像一家人。

    后来,他没有再打着单位或同事的旗号去她们家探望,都是以私人名义频繁地出入她家,甚至“蹭吃蹭喝”。

    后来,在一个按传统意义来说的良辰吉日,两家人坐在了一起,他们俩成为了当天所有话题的焦点。之前所有的误解、不解,都迎刃而解,大家喜笑颜开,开怀畅饮,其乐融融。他们也很懂事,轮番向对方亲友团敬酒,敬双方,斟酒,布菜……这一天,还是来了。

    领证,是徐箫和芮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幸福时刻,这道程序意味着两个人可以合法地生活在一起。

    拍婚纱照,是鉴证两个人幸福的最佳方式。整整一天的档期,很累,却很兴奋、很新鲜。芮颖更是全心投入,反复地跟化妆师沟通服饰和头饰的细节,很享受,很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所有人。对于一分钟就可以换好一身衣服的徐箫来说,他只想让芮颖高兴,看到她脸上洋溢着如此幸福的色彩,徐箫心里一阵难过一阵激动。终于没有让这个坐在自己眼前,忙着装扮自己的、自己最爱的女人白等,一起熬过了那么多心酸的日子,现在可以把她最想拥有的这一切全部给她!芮颖很上相,带着徐箫也显得精神许多。

    买房是刚需。需要拿出两个人当时所有的积蓄,为了不可预知的未来,他们必须得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得有自己的家。买房之前,他们还在为“租”,还是“买”的问题有分歧,闹了很多不愉快,租,不是长久之计,可负担小;买,负担很重,但房子以后是自己的。最后,因为房价的不可预知性,以及增长的速度可能大于收入增长的速度,他们还是决定顶住一切压力,买!

    大婚之日,他们两个人都失控而不能自己。司仪讲述着他们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的过程,往日如烟,以往痛苦的经历,历历在目,到今天,都化为一个个幸福的瞬间。他们要感谢这些经历,使他们能够紧紧抓住彼此的手,紧紧靠在一起,相依相伴,走过昨天,走到今天,走向明天。他们都喝醉了,头一次感受到醉的滋味是那么的美好,没有泪水,是色彩斑斓的,是甘甜的。

    生活是很现实的,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少了一分浪漫,多了一分争执。从早晨一睁眼,衣食住行的事,样样都得过脑子。叫孩子起床,给孩子穿衣服、洗漱、喂饭,送孩子上幼儿园……给孩子报什么兴趣班,身上怎么起疙瘩了,回家不爱说话是不是老师批评他了……单位上级领导安排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新的工作摊在桌面上和邮箱里,晚上可能还有应酬,孩子谁去接?晚上回家吃什么,物业费、取暖费、水电费、停车费都该交了,车是不是该保养了,保险到期了吗,那天在路边停车没有被拍下来吧……周末带孩子回奶奶家,还是去水上乐园,他姥姥一直念叨想外孙子了,儿子的鞋小了,又该买新的了……

    两个人开始因为生活规律和习惯的问题产生了矛盾,哪个在先,哪个在后,应该是什么顺序,利弊是什么,从开始的相敬如宾,发展到后来,难免就会有一番争论。徐箫一般会先闭嘴,闪到一边生闷气,待芮颖折腾完了,他再去按照自己意愿完成剩下可能没有完成的事情。每次事儿过去了,他也会首先开口缓和气氛,察言观色,芮颖不是在气头的时候,他会主动摸她的头,或是捋她的刷子,逗她几句,也就没事了;芮颖要是一直发飙,他干脆就出去转一圈,买些零食或水果,进家二话不说,打开冰箱就塞,要不就堆满果盘。见不到他人,芮颖闹着闹着也就没意思了,冷却一段时间,徐箫还会主动凑过去,把面子给足她。他们没有说过脏话,更没有摔过东西动过手。在对方家人面前,他们总表现得很恩爱,从不让对方难堪,有问题也会收敛起来,回去关起门,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说是怨气不隔夜,可能不太现实,但早晚都会平息,这也许就是他们默认的约定俗成吧。

    还有什么能比可以走到今天,有了共同的家庭更困难、更来之不易的呢?生活是美好的,是绚丽多姿的。争吵,丰富了生活,调剂了感情。有的人吵着吵着就分开了,也许,那跟争吵的形式无关,因为内容决定了结局;有的人吵着吵着就不吵了,因为争吵的目的是为了过得更好,而这种形式解决不了问题,于是最后衍变成了商量,退化成了妥协,和颜悦色了,和谐了。

    “我想穿越时空,翻到我人生的最后一页,看看是谁陪伴我到终老。”

    “看到了我,就等于满足了你的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