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到了，很冷，出门在外，手都不愿意伸出来。公司里，依旧地繁忙，大家进进出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很容易闹毛病，不久，几个部门就有十好几口子感冒的了。
肖阳的身体底子一直不错，他很反感去医院，尤其是打针输液，他有幸此次没有中招。他挺关心自己部门几个得了重感冒的，他每天来得比较早，进了办公室就先把所有的窗户和排风扇打开通风。他还会准备一些口罩，谁得了感冒或谁出去办事的时候，就会叮嘱让他们戴上，更严重的，他会毫不迟疑地让他们回家休养。
下午，他外出办事回来，经过市场部的大办公室，特意朝姚婷的座位看了过去，看见她坐着，一个女孩站在她身边，摸着她的头，她的眼皮和鼻头是红的，眼睛是湿润的。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故作关心所有人地问：“怎么样，有几个中招的？”站在姚婷身边的女孩抢过话就问：“肖总，您那儿有体温表和退烧药吗？姚婷应该是发烧了，她特烫！”姚婷此时没有说话，一双没有精神的大眼睛看着他，显得那么可怜，那么招人心疼！
“嗯，有，在车里，我去给你拿，你给她多弄点儿热水喝，捂严实点儿，别再着凉了！”说着一转身出去了，走到没人的那一段，他立马跑了起来。他车上什么也没有，只能去买。
他飞奔至停车场，上车疾驰直奔附近最近的“金象药房”。冲进药店，他挑了一支橙色的体温计，然后什么百服宁、布洛芬、安乃近、泰诺……但凡听说过得退烧药，他全要了，付了钱扭头就往回跑。回到公司，下车拿着装药的袋子就往楼上跑。下了电梯到了走廊入口的时候，他喘了口气，脑门已经有虚汗，感觉内衣已经贴在了皮肤上。他往上拉了一下领带，调整了一下三角结扣，修整了一下着装，把西服的第二个扣子扣好，捋了捋头发，走进了市场部的办公室，整个过程用时19分钟。
“肖经理，能再慢点儿吗？120都快来了。”那个女孩也是心直口快，姚婷还是没说话，有气无力地推了她一把，嫌她多嘴，
“给，先试试表，然后再吃药啊！有的是超过38度才能吃的，平时吃什么管用最好还吃什么。”他把袋子递过去，
“呦，肖总这药备得够全的，赶上药店了，呀，还有小条呢。”那姑娘撑开袋子向里面看着，刚才绷着的脸，露出了一丝坏笑。傻子也能看出来崭新的印有药房标识的袋子里装着包装完好的药是怎么一回事。
“行啦，你好好养着吧，我走了。”他看着想多看一眼的姚婷，并没有转身离去，
“谢谢啊，您也注意点儿。”她说话时的鼻音很重，看来病得不轻。他知道她之所以用了“您”，是因为有别人。他开始有心疼一个人的感觉了。他冲她们摆摆手，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有意识地关注她的病情，好转，直至完全康复。他开始跟她调侃：我救过你的命，你拿什么谢我？要不先换几顿饱饭？其他的先扎着。她总是用那双爱笑的眼睛望着他，不言不语。
姚婷越来越强烈的求知**使自己觉得学识有所欠缺，想深造拿下更高的学历。于是，她自己悄悄地报了一个高教培训班，建筑专业。开始上课了，学制两年。她没有告诉更多的人，因为她觉得学习本来就是自己的事，自己管好自己就行，再有，她总是想给人一种出其不意的感觉，就是不知不觉就拥有了自己想要的或别人羡慕的东西，让人刮目相看，而不是哗众取宠。从那时起，有时刚一到下班的点儿，她就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坐车走了，所以下班以后，她和同事、朋友一起聚的时候也少了。她自己认为暂时失去的，之后都会变本加厉地补回来，起码现在也是充实的，她尽情地享受着久违的学习环境给自己带来的喜悦感，对于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女孩来说，她很渴望会有这样的机会，何况是自己给自己创造的。
临近毕业的时候，最让她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写毕业论文。她很是为难，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平时的学业还可以应付，这么专业的东西要是自己能整理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那是真的！于是，她想到了一个人，肖阳。
一天下班后，肖阳在家看电视，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姚婷，他有些意想不到地接起了电话，
“喂？”
“喂，肖总，说话方便吗？”
“还行吧，有事吗？”
“你能帮我个忙吗？个人的事。”
“嗯，你说说看。”
“不行，你得先答应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嗯，好吧，啥事？”
“你可答应了啊，不许反悔的啊！”
“行，你说吧。”
“你帮我写篇论文。”
“什么专业的？没开玩笑吧？”
“建筑学。”
“听说你在上课，你也没跟我说，凭什么给你写？”
“说话不算数是吧？”
“又不该你的，我还救过你的命，下班了干嘛还得听你使唤，替你干活？”
“嗯，回头请你吃饭还不行吗？帮帮我吧，啊？”
“哎，真受不了这个，你把论文题目和要求的所有东西给我发过来吧，多长时间？”
“嘿嘿，一周，7天。”
“我先看看再说，时间够紧的。”
“好的，别着急啊。”
东西发过来了，题目就不用说了，肖阳不觉得是问题，字数要求不低于2万字，这个确实有难度，毕竟很多年没有动笔了，猛然间上升到这个层面，确实不易。从那天开始，下班回来以后，快速扒拉一口饭就开始忙活着查资料，在单位都不加班了，如今晚上得开夜车，那几天没有早于凌晨1：睡过。上班的时候，碰到姚婷，她看到肖阳疲惫的眼神，都会坏坏地逗他两句：“辛苦啦”、“保重身体”什么的，肖阳也不搭理她，转身低头，双手扶墙故作追悔莫及的痛苦状，然后两人冲对方一笑，各自去忙了。
兢兢业业的肖阳用了5天就完成了论文。他跟姚婷说：提前两天完成了任务，给你留出了充分的准备时间；此论文堪称建筑学界之经典，是我呕心沥血之作，甚至比自己当年毕业答辩时写的论文还要精湛；你要是论文没有通过那肯定不是论文本身的问题，那肯定跟人品有关；无论论文通过与否，你都要请我吃饭，肯定不止一顿！
饭，最后还真吃了，大餐，烤串，路边的那种。但据姚静说，请吃饭跟那论文没什么太大关系，到底最后论文用没用上，通没通过，毕业证书那没拿到好像都成了迷，也仿佛没那么至关重要了。
姚婷的父亲是个疼闺女的父亲，在家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给姚婷买了一辆车，还是德系车，红色。大家都很羡慕，因为当时别说刚上班的人，有工作了十年以上的员工还都没开上自己车的大有人在。据听说，姚婷却很不知趣地跟亲爹吵了一架，因为这辆车不是自己喜欢的。肖阳知道了，也为她高兴，安慰她，这车多好呀，跟她说，自己认识修这个品牌车的修理厂的哥们儿，有事可以找他，她点头，把这份宽慰和好意放在了心里。
不久，一个礼拜天的上午，姚婷给肖阳打电话，
“你有时间吗？车有问题了，能陪我去修吗？”
“怎么了？”
“有个指示灯，左右箭头的那个，左边比右边闪得快。”
“好，我有时间，我去找你吧。”
“不用，你等我吧，我去找你。”
“好吧，你开车行吗？”
“不行怎么办，早晚都得练呀。”
“你一定慢点儿啊！”肖阳把地址告诉了她，心里还挺佩服这姑娘的那股子韧劲儿的，好感越来越强了。
两个小时以后，姚婷开着她的爱车战战兢兢地来到了肖阳的面前，刹车点头，没有摘空挡车就灭了。肖阳心里哭笑不得，哎，能踏踏实实地来了就不错！示意她下车换个位置，肖阳开。新车就是好开，肖阳开车是出了名的好，手法娴熟稳健，动作自然流畅。很快就到了他朋友的修理厂，换了一支转向灯，没有出质保期，办理了索赔，没花钱。姚婷一直跟在肖阳后面，一双大眼睛总是盯着他，羡慕和爱慕之情交织在一起，心里美滋滋的，如果谁要是有这么一个男朋友该有多好？
两个人工作中的接触越来越频繁，跟下班后在一起的频次成正比。
07年的冬天，肖阳的一个朋友知道他喜欢郭德纲，这位朋友也是一“钢丝”，也经常去“德云社”听相声，有内部消息，知道郭德纲于谦什么时候会在“德云社”或“张一元”茶馆出演。
一次，终于有一个机会，这个朋友弄到了两张据说郭于二人出场的“德云社”的演出票，给了他。其实票没多少钱，20块一张，一直是这个价，可是一票难求呀！有郭于出演的票那就更难得了。他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姚婷也很迷德云社。于是，肖阳约了她，她显得格外兴奋，瞪着一双大眼睛“真的？真的？”问了好几遍。那天下班后，他们坐上他的车，一路说说笑笑开到德云社。稍微早了点儿，于是就在德云社前的小饭馆，找了张桌子坐下。小饭馆如今也因为德云社而生意红火，现在时间虽然早，但已经没有什么座位，可屋里的环境按照点评的标准，最多就是准两星半。他们也感觉从来没有这么早吃晚饭。
“这儿行吗？要是你觉得不干净，咱们就换地儿，反正有时间。”
“没事儿，凑合吃口得了，有个地方坐挺好。”
他其实知道姚婷吃东西可以入乡随俗，没那么多讲究，这点作为一个女孩来说不易，也是让他喜欢的诸多因素之一。他们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两个凉菜，十个肉筋，吃得挺美。聊的也都是吃的事儿。肖阳不太擅长“食文化”，对吃没什么过多的要求，自称“好养活”，吃饭的时候能对付一口吃饱了就得。姚婷对吃其实挺有研究，女孩嘛，做饭是基本功。而且，她也经常出去吃，跟朋友、闺蜜一起，知道很多地方，适合不同的场合及口味，遇到好吃的还要琢磨琢磨，回家去有时间就试着亲手做一做，感受一下其中的乐趣。
吃饱了肚子，身上也不冷了，其实肖阳一直都忽略了冷，他老是有一种看到姚婷冷，冷到搓起双手，用嘴呼出哈气去让双手取暖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外衣轻轻批在姚婷的身上，她不会说“谢谢”，大眼睛转动一下露出一丝只有他能看出来的喜悦，然后接着聊。
离演出的时间很近了，他们起身向门口走去。肖阳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姚婷是。里面不是很大，中间最好的位置有几张茶桌，每张桌子配四条长条板凳，外围就是散座没有桌子，估摸能容下两百多号人。传统的戏台子，灯光明亮，台上有一案桌，后台两侧有门，一边一扇，挂着门帘，“相入将出”，左右分开。舞台布置没有什么奢华之处，朴实无华，简单明了。伙计们开始忙活了，茶水、花生瓜子等小吃是单点的，坐在中间几桌的没有不点的，也不贵，边吃边看现场版的感觉真是不错，现在的年轻人追求的时尚就是体验这种仿古气息十足的文艺氛围。他们坐的就是这几张茶桌中的一张，他也点了小吃，吃着聊着，等着演出开始。报幕员出台报幕，台下立刻安静下来，演员从后台走出，老观众看见面儿熟的演员，开始叫好，开场的演员嘛，怂不了，于是台下“噫”声一片，演员拱手作揖向观众致意，互动开始了。
肖阳的心思其实没有完全在听相声上，他会借着扭头拿瓜子或续茶水的时候，看看姚婷，一心希望她高兴。她显得挺投入，听到有意思的时候，会随着其他人一起笑出声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很漂亮，很开心。肖阳因为姚婷能跟着来而感到很知足，本来他的目的就不是很单纯，但是，他没有想过主动去拉她的手，场合不对，气氛也不对，他只是希望姚婷跟自己在一起能感受到快乐，那种无拘无束的快乐，哪怕只有两个小时，他很自信：迟早有一天，我会拉起你的手，你情我愿的那种，咱们一起旅游、散步，走在人海茫茫之中，或是只有两个人的乡间小路…….
岳云鹏出场了，现场喝彩的分贝值明显高了起来。
“他叫什么？”她好像没太听清楚报的名号，
“岳云鹏。好好儿听吧，这人乐着哪。”他马上接过话，显得很熟，其实他也是第二次听岳的相声。台上演员的表情配合着甩出来的一个个包袱，听着看着令人捧腹，本来笑点不是特别高的姚婷早已前仰后合，连连喊道：“太逗了！太逗了！”肖阳也在笑，看到她如此投入，这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他倍感欣慰。
“……表演者，郭德纲，于谦。”压轴的终于上场了，现场的气氛已经达到了**，姚婷的眼睛都瞪圆了，终于见到“活”的了，兴奋地跟着大家一起拉着长声喊着“噫”，直到台上两位鞠躬示意，演出开始，台下瞬间鸦雀无声。《我这一辈子》、《我是黑社会》、《大保镖》等脍炙人口的段子先后上演，现场效果反响强烈，郭极其擅于“挑逗”观众的情绪，放出得洒脱，收回得自然，台下一片欢声雷动，现场的观众大呼过瘾。郭、于二位翻了4次台，观众不让退场，往台上送花的就有好几拨，此时已将近晚上10点，大家热情依旧高涨。最后，还是二人召集了参演的原班人马上台，开唱《太平歌词》，鞠躬，谢幕。整个演出自然流畅，让人感觉轻松自在。
散场了，他们随着人流向外走，肖阳顺手帮她穿上看演出时脱下的羽绒服，他不希望姚婷跟自己客气地说“谢谢”，可她还是说了。
“还饿吗？饿我带你去找地儿吃东西。”
“不饿，咱们回去吧，不早了。”
于是，他们上了车，姚婷回味着刚才演出过程中的笑点，开心地笑着，肖阳也跟着一起，接着她的话题。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仿佛就算没什么可说的，也不会感觉到尴尬，更何况总觉得有的聊。车里很冷，但好像这个问题已然被他们忽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有诗情，有画意。很快，到了姚婷停车的地方，他们一起下车，她上了自己的车，肖阳很有眼力价儿地帮着引导她倒出了车位，车开到他跟前时，车停下，姚婷摇下了自己一侧的车门玻璃，
“今天太高兴了，赶明儿有这好事儿还得叫上我，我走了，你慢点儿，白白。”
“好，天儿够黑的，你可慢点儿，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再见。”
“成，白白。”肖阳看着她的车开上了主路，车还没有热，排气管向外冒着白烟，他直到她的车消失在视线中才上车。此时，耳边响起了那首《想你的夜》，高亢的声线让他感觉浑身充满了激情和力量，随声附和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