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许垚师兄。”她仰头一口便把这北域辛辣的酒猛地灌入自己的口中。那酒极烈，似一道烈火直浸肺腑灼得她心头炙痛。
转到萧珩这边，她的眼神里逐渐浮现出一抹不可解的波澜汹涌起伏。
“启君，敬汝一盏。”
也不等萧珩反应，她便自行闷声一口饮毕，脚步有些摇晃地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陈宣帝盯着野利娥敏出神了好一会儿。忽地有些莫名却意味深长的说道。“女王长得很像孤王的一位故人。”那眼角的余光却有意无意的撇向萧珩的身上。
“是怎样的故人？”她有些微醺，以手支颐半边头，声线朗然地问道。
“是孤王一直念念不忘藏在心头的奇妙女子。可惜，可惜，福薄命浅啊。”他眸中闪烁着厉芒，野利娥敏知道他在做戏。明明是在问她，却身子不自觉的微微偏转萧珩一旁。
“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能得到宣帝一生的挂念，我想这位女子也算是死得其所。”
“启君，你觉得女王说得可有道理？”高坚依旧还在试探萧珩，突然而问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是否自己多心顾虑。
“人生的美好大概就是有人挂念于心，心有依托吧。女王，你说对吗？”萧珩十分沉重老练的把话引回到野利娥敏身上。那面上表情无需虚假对着的是那个让自己黯然伤神之人。
陈宣帝看着他们二人的模样，心里似有一块石头落下。或许真得是自己太过于多心了，高坚也曾年少风流过。这一看就知道二人是一对年轻的小冤家。看着形如陌人，私下里野利娥敏刚才和鲜于骉说笑间，那萧珩的眼眸就没有离开过二人半分。
这分明是一种满满的占有，他曾经未尝不是没有过这种的感觉。或许人世间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美好的，他发现萧珩身上和自己有类似的气息，一颗警觉之心骤然也就慢慢转淡而下。
野利娥敏越是醉，席上的人便越是要灌她。北域人风格彪悍，酒过三巡，早就忘记了这席上还有萧珩在。即便是鲜于骉看着她已醉得通体无力，酡颜不持想要上去解围，又被其他几人围住自己也难以脱身。
野利娥敏醉熏熏地一步三晃地走出大殿沿着长长的轩廊找寻厕溷。
陡然一双手从后面伸出一把搂住她柔软的身躯往廊柱上一靠，浓重的鼻息中铺面而来滚烫的浑浊酒气。
“放开，放开，我，我要叫人了——”她此刻真是醉得和那次与匡翌比赛喝烧刀子一般的模样。眼前一片黑漆带闪的金星，四肢无力到根本无法动弹。眼看自己的薄唇檀口便要被强行侵入。
只听一声闷哼，身体顿时便觉得轻快起来。但没有了这依靠，她双膝发软之下便要滑倒在地。又是一具坚硬的身躯靠在她的身上。
“滚——滚开——”她拼命用手抵挡想要推开那堵肉墙。不料双手却被紧紧的按住。一个熟悉的声音贴着她的头顶拂入耳畔。
“是我。别怕。”
半醉不醒之下她柔顺的安静下来，伏在那人温热的胸膛上暂缓片刻。这种安宁让她瞬息便充斥了安全感，这个魂牵梦萦的怀抱自己究竟久违了多久？
“野利娥敏，你到底要干嘛？别再挑衅我的耐心可以吗？”刚才他差点把那个轻薄她之人的手给拧断。他不想因为今夜之事无端挑起战祸，这席上的人各个都不是善主，但自己心头的怒火却一直无法熄灭。
“麻烦你，放开我——”那按着野利娥敏的手渐渐不觉的加重这分量，捏得她骨头生痛难忍。
“你平白无故来北域做甚么？告诉我。”萧珩不依不饶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我，我——要——吐——”
这一吐便是翻江倒海。晚风一吹，野利娥敏倒是舒服了许多，酒也顿然醒了大半。张开朦胧醉熏的双眼只看见那萧珩其中一只靴尖上都是自己吐出的污物。
她眯着眼睛探下身子，拿出怀里的丝帕便要帮他抹去。
“啊哟，脏了。”
微风婆娑，风拂过她鬓边的碎发，萧珩骤然心里一紧，似无形的手掌锁住自己的咽喉。忽然从那些尘封了很久的记忆中，浮现出那个和风煦日的场景。那时她在梵音上被畏兽吓得晕了过去，醒来便是一阵猛吐。那秽物溅了萧珩的衣袍边角，她也是这么一声让人无奈而为，啼笑皆非的话。
那此刻伊人纤弱的身段是再高傲的姿态也遮挡不住他从心底漫出一份爱怜。他把野利娥敏轻轻拉起身来，重新置入怀中。林苑无名婉莺夜啼，缓缓在耳际回响，充斥着静夜诱人的味道。双峰驼一战后他们快要两年没有见过面，她瘦了许多，几乎摸在手里形销骨立。
“这么久了，我的皇后能消气了吗？”萧珩觉得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女人什么贵重还不起的东西。哪里有谁能让他这般三番五次的卑躬屈膝过。
“皇后？”
野利娥敏的心头莫名涌起一种欢愉又夹杂着酸苦的情绪，两者交织在一起是如此激荡人心。她的掌心熨贴在他胸前感受到他心跳骤然加快了好多，是这样的热烫。但野利娥敏顽固的抵抗着，硬是让自己从这场失落已久的温柔缱绻中狠狠的拉出来。
她仰起头对着他，唇角优弧骤起。
“启君的演技真得是让人惊叹。深仇大恨之前还能做到面不改色。”
萧珩的身躯陡然一僵，原先温柔荡漾的眼眸里骤然黯淡下来取而代之得泛起一层薄冰。他的嘴角因为这话而微微搐动。
“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他的脸瞬息冷淡下来，原来潜在唇畔上的笑意凝固成冰。
“我一直在想非烟为何会嫁给月茂？以她高傲的性格宁可一剑杀了他再自寻短见，也不会去忍辱负重这么久——”野利娥敏用轻得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附在萧珩的耳畔说道。随后眼神盯着他闪着微光的墨眸，那僵硬而绷紧的嘴角说明对方已忍耐到了极限。“我最好的朋友爱上了我的男人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