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有一点不听使唤，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有些模糊，他想自己是不是肩伤流血不止造成的……但不管如何自己此刻应该是无恙了吧？荣华富贵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唾手可得，自己日后可以和韦浩大将军一样平起平坐了。这是他藏在心头从未与人说起过最深的梦想。
随着施元章人头滚落的一刻，各种喧嚣纷扰的声音才贯穿而出。在野利娥敏冶戾的双眸中渐起迷雾般的幽芒把这些惊慌失措的人尽收眼底。
“夏硕女王你竟敢如此造肆？在我月支公然杀我大将？”月晟直觉心口一阵闷窒，颤抖的伸出指尖。“你是如此看轻我月支国无人吗？”
野利娥敏脸上并不见慌张，手一转，手里的迎风斩又变成了一把短枪。双眼却迎向玉面狐而去。
“世尊，百年之前既然你把姬姓的皇位给了善家人，那就应该信守自己的诺言。梵音之人不管天下事。凡事无因无果，若不是你插手世间事把施元章从东瀛利诱过来，他现在应该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野利娥敏言辞凿凿，好一句梵音之人不管天下事。玉面狐愕然，疑问之下张口结舌竟被她的一番说辞彻底击败，没有一丝辩解的力量，处在那里无言以对。
而且她手里有着施元章亲手踱上手印的生死契约。但在场之人都知道她是借了钦国侯之名，耍了诡计才把人杀死的。一时之间对她如此胆大妄为的口诛谴伐声不绝在耳。现场的禁卫军都带着弓箭，要当场射杀她易如反掌。月晟当然有这份杀她之心，即便战争避无可避，但今日之事实在欺人过甚。
一排排的弓箭手此刻都对准了野利娥敏。千万道眼神落在她的身上，现场一片鸦默雀静。
风无声的拂过她有些凌乱的发丝。这是第一次，野利娥敏终于眼神转过众人，触上了萧珩的双目。凝眄之下那两道灼热的光芒穿射过一双深海如渊般的眸心，彼此相互激撞继而吞噬在其里面。那复杂难解的眼神中包含着悲悸和歉然，让她的心房骤然扭绞成一团，凿心刺骨的疼痛直入右胸贯穿心底。同样此时萧珩的心脏猛然而颤，那种让人痛不欲生之情不觉而起。
萧珩并没有过多的犹豫，绕过众人向着野利娥敏的方向而去。此时此刻他唯有一念定要护她的周全。如果这是他萧珩的命运，是上天旨意的话。虽然精心筹备了这么久，所有的一切便要在今日前功尽弃，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何况这一切的源头都因他而起。
但当他走过玉面狐之时，却被那人一手阻挡了下来。他肃冷的脸上顿起一片轻寒。
“能收手吗？一定要挑起两国的争端才满意吗？西川十万条人命还不够还债吗？”玉面狐迎着她盛满杀气的眼睛，面容无法抑制地冷然道。
“做错事付出相对的代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她秀眉微挑，抿唇冷冷对着玉面狐一笑道。这还觉得不过瘾突然更加让其难堪的话接着而出。
“钦国侯你当初用玉面狐做身份之时可是在南风馆里和我订下过卖身契约的。你不和我回西夏去也算了，但月支的事是否不应该再插手了？毕竟很多年之前你已经放弃了皇位，现在也别让月哀帝为难，以为你想回这边是要讨回曾经属于你的一切。”
她挑拨离间的功夫确实十分了得。这一箭穿心就说到了月晟的心坎里，让他一时之间无比的尴尬。而众人听说南风馆，卖身契约几个字又把不可思议的眼神齐齐转向他们的钦国侯身上。
玉面狐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轻声而笑。面容上流露的笑意竟是那样凄凉。随后那笑容倏地凝结在唇角，静静凝视着野利娥敏那张娇美却充满了挑衅的面孔。
“告诉我，你要如何才会停手？”
校武场的凄风吹落了树上许多飞叶，纷纷扬扬坠落于地。一阵蓦然猛烈的冷风吹过，让人顿觉得四周寒意袭人。
“一命抵一命不算过分吧。”
“就这样吗？”
野利娥敏眉头微蹙，面容蓦地一凛。
就这样吗？她轻似无声地低喃着。那人说得倒是如此轻松。
“那么就把他交出来给我西夏。”她冷冷盯着玉面狐，唇角勾起一痕冷笑。
“除非你有确凿的佐证证明是他所为，否则我是定然不会把人交给你的。”他的一番话瞬间让野利娥敏周身如火焰烧得肺腑灼痛。他的字字句句都在其耳畔回荡，慢慢击中心海深处顿时激起一片滔天巨浪。
“李舒亲口实证画押的认罪书还在我的身上，你要不要亲自看看？”她厉声道。
“这里每个人都亲眼看见你杀了施元章，但你不是也骗到他亲手画押的生死状不是吗？”玉面狐很快跟着回击道。
凌厉的眼风撞击出电光火石。
“这笔债总是要人来还的。否则我终将会不惜一切代价讨回这笔累累血债。”
话音方落，野利娥敏看着玉面狐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他的手握成拳用力的背上都绽出了青筋。那眉眼之间藏着复杂难解的表情，夹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痛苦。野利娥敏心里莫名一抽，唇开阖了一下始终没有发生声音。
玉面狐此刻站在她的面前，二人相距很近，近的可以闻见彼此的呼吸。
“一命换一命的话是不是就此可以作罢了？”
野利娥敏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抬眸相望，对方亦静静凝视着她，目中倒映着她的魅影。那湛深的眼神里面似乎藏着让她心悸的东西。
“月哀帝，女王说了，只要一命换一命从此两国互不相欠，就此作罢。”
他用遥遥内力输出这莫名一语。野利娥敏楞在那边，一时间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倏然她反应了过来，惊眸裂变，无法置信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