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翌，真得是月茂干的吗？”玉面狐突然面色一凝，脱口问道。对他来说这天下连丐帮都要问他索要情报，此事没有超过三日他就已经从西川得知暗下增援的主谋是月茂。但他左思右想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些疑问没有得到证实，所以一直都没有告知野利娥敏此事。
匡翌手里的小东西停在了手心里，眉心略微一紧，便又垂眸恢复了常态。
很快那坛子里面大大小小就堆了不少的草编玩物儿，各个形象栩栩如生。
“给你。我回去了。”
“酒不喝了吗？”
“你话太多。”
“别呗，那我不说话成吗？”
都说人最一等的交流方式便是沉默。偶尔对个眼风，抬头望向远方，才发现他们竟很久没有在一起这么痛快的喝过了。
“匡翌，离开月支吧？我们一起去找阿铁达。我想回玄月城去。”狐狸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不管自己愿意与否似乎都陷入在一个庞大的漩涡里面无法爬出。
还有一件事是玉面狐不敢和匡翌谈及，那就是他已在鳯鸾殿陪了野利娥敏七个夜晚。她早上是至高无上的女王，一旦夜幕降临在寝宫里面脱下那一身玄衣龙衮袍服，就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柔弱小女子。
那一晚她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那不断颤抖的肩膀伴着无声的眼泪从她的指缝中缓缓渗出。玉面狐动了动唇，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想卷进这场危险的漩涡，但为何自己的胸口像被捏碎了一样疼，每一口呼吸都要拼尽全力抵抗那股悲从心来。终究他不能看着这悲戚的女人一个人留在这孤寂清冷的宫殿中。他蹲下身子把她圈在自己的身里，像兄长一样轻轻抚摸她温凉的鸦发。
“好了，好了，我们不哭了。再哭下去小公主可要不漂亮了。”
“今晚你可以不要走吗，狐狸？”
玉面狐一怔，没有想到野利娥敏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这是女王的寝宫留在这里毕竟男女有别，礼法不容。
他刚想好了措辞要婉拒，却不料那精致的小脸上爬满了苦楚的泪痕，无助的眼神充斥着祈求。
“请你不要抛下我，求你。”野利娥敏在玉面狐惊愕的表情下一把勾住他的脖颈，把他搂得竟要窒息。玉面狐狸回忆起曾经和她相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公主府御花园的宛春苑里，她捧着一盆清新脱俗，长椭圆花瓣的小白花翩然走至自己的面前，鼻尖上挂着细细发亮的小汗珠，俏颜如花的对自己绽开这个世上最美的莞尔一笑。她告诉自己这叫木春菊也叫少女花。
那轻舞飞扬的瞬间，那明媚夺目的女子在炽热的阳光沐浴下，将生命里所有的美丽一迸释放，那曾经让玉面狐任凭惊涛骇浪也过不来死寂的心，倏然间又重新慢慢苏醒，温热的血液终于可以触碰到人间情暖。
或许从那天起，他就应该当机立断的离开公主府从此销声匿迹而去。但，不知为何他第一次感觉到这里像是一种归宿，那女孩就像照进自己心房的一道光芒。多久多久了，他早就忘记了什么是爱……
她纤细而温凉的身体，铺在雪白的绸缎上，黑发如瀑布般散开。娇艳欲滴的脸庞上，极长的羽睫落在眸底划出两道清浅的弧影。玉面狐坐在玉榻上，深邃的眉眼久久凝视睡在他手边的野利娥敏。她安静而沉默的睡着，像一只扰人心扉的小猫。
殿内深深浅浅的青烟带着一股异香从鎏金银香熏炉中袅袅轻吐而出，缭绕入帐。榻上之人睡得极不安稳。似有梦魇袭来，双眉紧蹙，神情凸显痛苦。玉面狐伸出修长的手指帮其轻舒眉心，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细腻如脂的脸庞。野利娥敏微微张开惺忪睡眸对上玉面狐俯视而下的墨眸，那深潭般的目光中溢出不同寻常的异芒。
伊人朦胧下双颊娇羞的红云，激起他炽热的渴望。其身上幽冶媚软的气息让他如痴如醉，薄唇触上其额头，慢慢下移游走，沿着她瑕玉般的侧脸轻啄至唇边，含笑的柔情化作她唇畔的温柔一吻。静谧之中彼此呼吸纠缠缱绻……
一个激灵玉面狐终于从春梦中醒来。他内心怦然作跳，再俯视而下那野利娥敏依旧背对自己安详的入睡。他再也无法把持自己，脚步有些踉跄的匆匆离开，消失在静谧暗黑的殿门之外。
那双背对他的秀眸此刻却缓慢的睁了开来，嘴角竟牵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那唇上的余温已经渐渐散去。
天际微微发亮，快要接近平旦之时。似要打破这支离破碎的漆夜，却还是沉陷在一片昏暗混沌之中。
元初三十九年六月顾穆公侯病丧。
同年七月太子顾琮善登基，下诏改次年为安朔元年。
南方君主悉数到场观礼。乘此机会野利娥敏问他借兵十万准备和西川交战。但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顾琮善对借兵之事左言他顾，闪烁其词。她自恒凰亡故后性情大变，曾经的直率爽朗现在变本加厉成咄咄逼人的盛凌之势。
“敏敏，不是我不借兵给你。父皇刚驾崩不久，此事是否可以等到来年再从长计议？”顾琮善见她眼中盛着不满，怕她不悦慌忙解释起来。
“顾昭公侯，死得那个是你的皇后，是后浔的一国之母。你还要等到来年再和你朝中的那些阁臣再从长计议？明年，明年我要打的不是西川而是月支国。”野利娥敏森冷的脸，肃杀的言让顾琮善对她倏然充满了一种难言的陌生感。
“敏敏，姐夫知道你很难过。但两国交战不是小事，你切莫意气用事，现在你不是那夏硕府的公主，也是一国之主，万事都要多和朝中阁老多商议再行。”
他的好言劝解此刻在野利娥敏听来却是充满了怯弱慵乏的表现。她鼻中冷然轻笑道。
“姐夫，当初顾穆公侯也是在朝中和阁老商议救你出南蛮之事，结果这一商议就是二年。我不知道这二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对恒凰来说却是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