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
纳兰青卢语气里的焦灼，愤怒和不满一览无余，她甚至已经忘记了控制情绪这么回事儿了，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只要触了她的霉头，她都会让谁下不来台！最后就是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因为对她发问的是萨满族长，而他脸上的不悦也同样明显，他很显然没有被一个晚辈如此的呛声过。
但有些意外的，除了这一点不悦，他也没有表示出更多的介意。
不过，他的心里可能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大度，因为——
“岔子到底出在那里呢？”两人身旁的龙须道长看了一眼萨满族长，道。
纳兰青卢显然不会去注意龙须道长和萨满族长间暗地里的交锋，而是自顾自的紧闭双眼，左手结出一个简单地破云印，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左手上。
可是片刻后，她懊恼的散开了破云印，睁开眼睛，近乎绝望的看着龙须道长。
眉头轻皱，他点头示意纳兰青卢直说无妨。
“居庸云台把所有的力量都收敛到了云台中，包括四周的辅助力量。现在整个云台都被这股集结力量给屏蔽了起来。也就是说，现在的云台，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而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云台封印现在处于非常时刻，为了自保，集结了最后的力量，所以……”
纳兰青卢没有说完，因为她的情绪已经快失控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封印已经无所谓好与坏了。它就是一块蕴含了力量的石头。如果耗尽了其中的力量，那么它也就是不攻自破了。”
萨满族长替她说完了后面的话。
就算是不愿意面对，但他说的是事实。
纳兰青卢自然不会反驳，几个深呼吸后压下了情绪，冷冷的看着萨满族长，道：“族长既然知道了，那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云台封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而这时，龙须道长别过眼睛，很自然的忽略了萨满族长的眼神。
萨满族长脸色一冷，回头看着纳兰青卢，道：“纳兰姑娘为何这么问。”
“别师兄给我传讯，他和贵族的木兰花二人前往居庸云台负责修复封印，你们的大祭司也是大包大揽了的。可是现在却是这幅局面，你说我为何这么问！”
“那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云台封印是怎么坏的。”萨满族长淡淡的为。
可是不等任何人回答，他抬起手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追问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承认，确实没有意义了。那么现在追问云台封印为什么没有被修复好就有意义了！我承认，我们是答应过修复云台封印，并让它处于那种将破未破的假象。可是现在不管我们的大祭司那里出了什么岔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要考虑的就是该如何补救，而不是追究！”
萨满族长的语气里有种不容抗拒的冷冽！
龙须道长轻轻拉住险些暴走的纳兰青卢，而萨满族长也就借势转过头去，权当没有看见，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你的空间法门也无法探查吗？”龙须道长看着她问道。
纳兰青卢沉默了一下，然后重重的摇了摇头。
“实在不行就换人吧。”萨满族长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
“也不是不行。”龙须道长微笑道：“如果我们想直接毁掉云台封印的话，不妨考虑换个人。”
“你什么意思？”萨满族长冷冷的道。
“云台封印此刻的状态你我都清楚。想进去其实不难，只要力量足够强悍，直接破开禁制就可以了。可是那样的话，也就等于破掉封印最后的防护了。到时候，这封印的破和不破有什么区别！”
龙须道长顿了一下，道：“所以这种情形下，想要既不破坏封印，又能进入云台，只有我们无极观的空间法门。而说到空间法门，除了我这个徒弟，无人能出其右了。我也不行。”
他最后四个字说的非常重，让萨满族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也无话可说。
“更何况，你也看见了，刚才封妖盟仅凭一个羽族，就已经耗掉这封印百分之三的力道了。这既是试探，也是进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已经不用想了。我们现在要想的是，如果只在外围，靠我们的阻挡，能不能完全挡下封妖盟对封印的冲击。如果不行——”
“你别客气，是肯定不行。”萨满族长的语气还是非常生硬。
饶是以龙须道长的涵养，这句话也把他噎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也说了，封妖盟仅凭一个羽族，就已经耗掉这封印百分之三的力道。正主儿未出已经如此，我们现在最应该防的，就是我们的那个上任大祭司和你们的那个聂公公。所以肯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全力，甚至不能动用那些核心的力量。那么凭剩下的力量拦住封妖盟不难，但是却拦不住一群疯子。”
此话一出，龙须道长也原谅了他刚才的无礼。
是啊，从羽族的表现不难看出，刚才明知前方是死路还能义无反顾的冲过去，直到所有羽族都化为飞灰，在这种亡种灭族的灾难面前，他们脸眼睛眨都不眨，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如果封妖盟的门徒现在都是这个疯狂的状态那就真不好玩了！
清醒者和疯子的区别就在于可以衡量成本！
他们拦截封妖盟不难的前提是对方是清醒的，一旦交手，都会衡量一下交手的成本。就算他们的门徒再多，现在面对的是四大宗门和萨满的联手，他们就算是再勇猛，也会多多少少考虑一下成本的。而只要他们一出现犹豫，那就是自己一方的最大机会了。到时候，不敢说能速胜，但是掌控局面还是能做到的。
而局面一旦掌控在自己手里，那么何时取胜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可是现在封妖盟坏就坏在疯狂二字！
他们完全没有所谓的成本考量，说白了就是一群被控制的行尸走肉！
在他们眼里无所谓胜负和成本，只会做一件事情：控制他们的人交代的事情！
而那件事情就是破掉云台封印。
所以一旦他们开始进攻云台，四大宗门和萨满的人只能被动的拦截！
可是人家封妖盟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这所谓的拦截！
所以面对一群发疯的蝗虫，拦得住一只，拦得住两只，拦得住无数只吗！
如果聂公公和那个黑化的大祭司从中牵制搅扰，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萨满族长叹了口气，道：“派人到云台上，守。外面的，攻。内守外攻，如果这还保不住封印，那么就合该这世界倒霉了。”
“那样的话，只能撕裂云台封印最后的力道。那时候，封印就彻底暴露出来了，一个三岁小孩也能破掉它。”
“不去，是必死的局面。去了，距离必死还有一线生机。你说该如何选择！”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一直沉默的纳兰青卢忽然开口道。
龙须道长和萨满族长都回头看着她，脸上满是询问的表情。
纳兰青卢抬起头，舔了一下嘴唇，看着龙须道长道：“亵渎之门。”
“不行。”出乎意料的，龙须道长想也不想就厉声否定了她的想法。
“亵渎之门，是什么？”
纳兰青卢看了看萨满族长，道：“空间法门的黑暗面。这个倒不是我藏私，而是解释起来确实艰难。不过这个时候可用。”
“那有什么顾虑吗？”萨满族长也不去追究，直接看着龙须道长道。
“代价就是施法之人的修为，以及修为的根基尽毁。”
萨满族长一愣，嘴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说，毕竟这种后果过于残忍，除非想清楚的自愿，那么谁也不能自作主张。
可是说出了亵渎之门四个字后的纳兰青卢却显得格外轻松。她微笑着看着龙须道长道：“师尊，别师兄还在云台上呢。”
“那又如何。为了救一个，就得牺牲一个吗！胡闹！”
“师尊……”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这不是一个换一个的事情！”
“师尊，你不完全知道我的心思。青卢自幼长在师尊和师兄的庇护之下，身为满人却未曾受到那怕半点白眼。就算我不懂事的一心想要拯救族人，师尊和师兄也未曾有半句责怪。甚至知道青卢的隐藏身份后依然如此。此恩青卢本就无以为报。而青卢这一趟盛京城下来，也算为族人尽到职责了。也是师门成全了青卢的夙愿。青卢已无遗憾。可是别师兄不同，他的姐姐尚无下落，大心愿还未了。如果他有不测，你让他如何瞑目，师尊自己也过不去这个坎啊。”
龙须道长没有说话，面色肃然。纳兰青卢接着道：“青卢还有一个心思。这封妖盟光环里裹挟的可不止是封妖盟的门徒，还有满清二十万的两白旗士兵。他们也是青卢的族人。如果这些族人也在此难中遭劫，让青卢情何以堪！”
龙须道长依旧沉默，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
纳兰青卢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虽然这一幕她已经多少适应了，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她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了，只知道自己悬浮在空中的某处。身后的黑漆漆的群山只能看出个模糊的剪影。而身前，上下和左右，则是一片完完全全的黑暗。看久了，既觉得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又觉得是一面无始无终的黑色高墙，只需要一小步，就会撞上去。起初还有下方那个仿若星辰一般的云台作为灯塔来打破这种错觉。可是现在它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消失不见！
“你可清楚此事的后果。”半晌后，龙须道长沉重的道。
纳兰青卢微笑了一下，道：“如果不清楚，我也就不会提了。”
“你能带几个人？”
“算我在内，不超过八人。”纳兰青卢斟酌了一下，道。
“七人，足够了。”一边的萨满族长忽然道：“刚好一个七星阵法。”
“你们那边怎么样？”很突然的，龙须道长对着左侧一个空无一人的方向说了一句话。他当然是有所指的。
他左侧空气的某处忽然扭动了一下，袁崇焕，墨兮先生和暮雪夫人的身影从中显露出来。纳兰青卢又轻微的倒吸了一口气，此情此景，何其有幸才能得见！
暮雪夫人现身后，看了一眼萨满族长，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旋即就垂下了眼皮，既不说话，也没有回答龙须道长的问题。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后，才由墨兮先生开口道：“不行。”
龙须道长非常压抑的叹了口气，道：“我们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三人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们怎么看。”
三人的再次沉默其实也是最好的回答。
片刻后，龙须道长忽然仰天长笑，道：“天下人都说我龙须道长智绝天地，可是我苦心孤诣设计出来的局，却变成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笑话。到现在，竟然成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甚至还要靠弟子的牺牲才能挽回一二！”
“师尊……”
龙须道长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道：“你我师徒一场，我不想说什么矫情的话。既然你要去，我也就不拦你了。末了，为师送你一句话：所谓道心，不过逍遥二字。而逍遥，也不过是随心而动。逍遥本无善恶，全在以心体悟天道。都说天道无情，或许也正因如此，我们这些修行者永远也无法达到天道。毕竟我们都无法割舍所谓的情。割舍了，或许可以达成天道，但也不会存在于此了。”
纳兰青卢面色肃然，一拜，道：“徒弟受教了。”
龙须道长摆了摆手，道：“什么受教不受教的，感慨而已！这一点你就比不上你别师兄。如果是他，肯定会骂我又发神经了。”
“还有，记住，你们去的目的是守住封印，仅此而已。其他的，就交给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吧。记住，一天足矣。如果一天之内，我们还解除不了外面的危机，那我们真该集体自废修为了！”
说完，看着暮雪夫人他们道：“此去凶险，但也不得不去。望诸位鼎力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