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喝点,就你这酒量,醉了我可不背你回去。”沉璧数着白离喝的酒,数到第八杯的时候,突然抬手,将喝的有些眸色迷离了,白离抬起来还要去取酒壶的手给压住了,眉目清雅,含着浅浅的笑意宠溺,一眼望过去,隐隐倾城,恨不得稍不注意,便溺死在那双浅茶色的眸子里。
“你不背我回去,那我让卻游还将我带回去,醉过去之前,给卻游传个信的本事,本君还是有的。”白离一手撑着下巴,迷迷糊糊的偏头,瞧见沉璧,反手将沉璧拍开,眉角一扬,带着几许张扬肆意。
有恃无恐的小得意劲儿。
这是连白离自个儿都不知道的信任。
从来都只信自己能力的白离,不信外人的白离,在不知不觉间,就信了沉璧,真心实意的信了沉璧。
“好,少喝点,带你回去,你不是要看美人吗,醉了还看什么美人。”沉璧被白离这幅耍无赖的姿态弄得好笑,只是,却又忍不住开怀。
“不,我不看美人,看你,你这幅长相,也是少见,英气,威仪,比那软绵绵的美人好看多了。”白离一本正经的转了个身子,漆黑的眸子有几分水色,似乎是夹了醉意,晕乎乎的摆摆脑袋,居然还一把捏住了沉璧的下巴,将人拽过来,眯了眯带了朦胧的眸子,似是看不清一般,还凑近了认真的看了几眼,啧啧称奇,一脸的认真的品鉴。
“是吗,那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美人?”沉璧被白离拉进了,身子猛地一僵,连心都是被吓停住了,面上一派平静的勾了唇角,可那搁在桌子上的手,却是不自觉的捏紧了,骨节都紧张的绷青了。
“喜欢,如此美人,本君岂会不喜欢,美人,来,给本君弹首曲子,本君要听曲。”白离又饮了一杯酒,这时候半醉半醒的,张牙舞爪的就开始胡闹,大大方方的个登徒子一样的摸了两把沉璧的脸颊,偏头醉眼朦胧的指着对面画舫上女子手下弹的古琴就要沉璧弹给她听。
白离觉得自己这会儿,可能有点敢直视自己的心。
直视,自己对沉璧的喜欢。
她记起自己看到沉璧时的开怀,记得被扔下两界交界的绝望,记起自己对祁艳的敌意,记起沉璧给自己吹那首《凤求凰》的心动。
她喜欢沉璧。
自三千年前,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就喜欢了,喜欢了,好多年。
今天,是七夕啊。
“想听什么曲子?”沉璧没动,依旧是被白离这样拉着,嗅着白离身上浅淡的药香,手心溢出血了都没管。
“《凤求凰》。”白离状似眯着眸子想了想,歪着头,差点撞到沉璧的脸,指尖不自觉的摩挲着沉璧的下巴,虽是一派调戏的人的姿态,却是优雅天成,让人不觉反感。
“好,不过,苏苏可否先放开沉璧,沉璧去将那把琴给你借过来。”沉璧红着耳尖,缓缓放开了手,腿僵的都几乎没有知觉了。
对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没有哪个男子不会紧张,他虽是神祗,虽活了这么多年,可在心爱人面前,他依旧是个普通男子。
“好,去吧。”白离点头,乖巧的放开了沉璧,顺手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似要浇灭自己心间的火一般。
烦躁啊,越喝越烦躁,今天可是七夕啊,他们两个出来,貌似什么的干不了。
得白离松手,沉璧才起身,飞身一跃,去对面画舫借琴,一身白衣,迤逦划过江面,夜风垂荡气胜雪的袖角,如月下谪仙,身姿清雅。
“沉公子与凤歌姑娘的感情真好,你们,何时成亲?”兰筠看着沉璧二话不说的就去为白离借琴,眸色里划过一丝羡艳,笑意盈盈的望着白离。
兰筠十五岁便嫁入宫中,没少为一些大臣们的儿女们指婚,谈及儿女婚嫁也不害羞,她这时候敢直接当着白离的面问,便是看得出来,白离不是一般闺阁女子。
且,她可是听陛下提过,这苏凤歌可是在殿试之上,夺过状元的人,其实一般的女子可以比的。
兴齐一愣,正想打断自家皇后,毕竟,他认识这几人几个月了,到底是看出来,这沉璧怕是对凤歌有意,可凤歌,凤歌这人,根本就不懂得男女之情吧。
甚至是,这人虽一直不怎么表现,可也没掩饰,这人是天生的帝王,无心无情,正应了那句。
帝王无心。
可还没等他说出来,白离却是已先开口了。
“嗯,估摸着,还要个几年吧,不急不急,不过,别告诉他,他还不知道,我想,亲自告诉他。”白离半撑着下巴,漆黑的眸子似古井无波,此时却是荡起层层涟漪,盛满了笑靥,眉尖不自知的溢出媚意来,勾人心魄,似只狡黠的狐狸一般,慢悠悠的盯着猎物,等着猎物自个儿跑进来。
沉璧啊。
既然是她喜欢的,那就没什么好遮掩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不敢直视自己的心思吗。
以前不怎么在意沉璧,那时没发觉自己这心思,不过,现在知道了,就决不能放这人给溜了。
她白离的人,可是未来朝圣殿的帝夫,谁敢和她抢。
只是,白离却不知,沉璧这只猎物,早已经自个儿跑进来,就等着白离发现呢。
“好,那等凤歌姑娘成婚之日,可记得与我递个帖子,我虽长困于后宅,可是也是会和夫君请旨,去一趟的。”兰筠没瞧见兴齐的错愕,依旧是笑,笑得难得的情真意切。
她好久未遇见这样一个能够真心相待,不用担心算计的人了。
她虽是今日才见到的这人,可她看得出这人虽城府深沉,让人看不出深浅,可是却看得出,这人不是喜好背后算计之人,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比一般的君子都干脆。
“……”被白离背后坑了无数次的无数人。
所以说,人可能只看表面。
“怕是不行了,我在这儿只打算住两年,怕是到时候来不及回来了。”白离看着已经从那姑娘手里讨了琴,渡水回来的沉璧,把玩着酒杯,眸色里荡出盛然。
这话不假,人族寿命不长,可她还打算和沉璧慢慢的耗呢。
“他来了。”兰筠还想说什么,白离却是突然抬手,止住兰筠,威仪雍容,让兰筠不自觉的闭嘴了。
“苏苏,我回来了,你有没有偷喝酒。”沉璧轻飘飘的落在船上,让侍从们取小案席子来,随手拎起酒壶掂量了一下,拧了拧眉心。
少了不少,这又是喝了多少了。
“没有,都是他喝的,我没喝了。”白离被沉璧发现酒壶少了酒,也不怕,有恃无恐的指着兴齐栽赃陷害,这真是一点都不脸红。
被白离指着的兴齐脸色一僵,顿时有些扭曲,可是瞧见白离斜过来,凌厉的目光,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委屈的撇撇嘴,还真就取过那酒壶,满满的倒了一杯。
坐在兴齐身边的兰筠看得惊奇,竟是第一次见陛下如此模样,也是第一次知道陛下会有这样的时候。
这苏凤歌是何人,竟让陛下这般不敢得罪,有气也自个儿忍下了。
“是吗?来,吃点糖,别再饮酒了,回头给你煮一壶醒酒汤。”沉璧看破白离胡说八道,点点头,将琴给侍从放到小案上,自袖子里掏出一荷包的橘子糖,忍不住点了点白离的鼻尖,一如当年逗气急败坏的小狐狸瑾苏一样。
“不要这个味道,我要樱桃的。”白离摆头躲开沉璧的手,打开荷包闻了闻,瘪着嘴,嫌弃的丢回去,一派小孩子胡闹的样子。
“好,樱桃味的。”沉璧拿这样子的白离没办法,宠溺的揉了几把白离随意挽起的长发,差点给白离将那小髻给揉散了,看着那乱糟糟的长发,忍不住的笑。
“去,我要听《凤求凰》。”白离乐呵呵的拿过糖,脑子醉的一片迷糊,却还是记得沉璧还欠她一曲《凤求凰》没给她弹。
“好。”沉璧点头,放开一头乱呼呼长发的白离,夹着笑意古琴面前跪好。
白离瘪着嘴,烦躁的理着自己的长发,可是脑子还是不怎么清醒,扯得自己头疼,恨不得一把将那满头青丝都给剪了。
“铮。”
古琴指法有很多,抹,挑,剔,勾,打,撮……
一声声沉静古朴,低哑却是悠远,加上那《凤求凰》的调子,愈发的让人沉溺在那琴音里所含的情愫里面。
白离不是第一次听,这次却是放下手,依旧是笑眯眯的撑着下巴,含着糖在一边打拍子,那漆黑的眸子里面,带着谁也看不懂的色泽。
琴身悠远,传的极远,一时河面上都是静悄悄的,连那画舫上弹琵琶的姑娘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指尖的拨弄,静静的听着。
“长乐,这是沉璧的琴声。”河岸边,正红着脸与心上人一起拎着花灯逛街的郑际远远的听见琴声传来,一转身,差点亲上长乐的脸颊。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郑际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红到脖子,都要滴血了,干巴巴的摆手解释,生怕长乐嫌弃他孟浪。
“咳,我知道,沉公子应该是在河上的画舫,你要不要过去。”长乐也是不自然的红了耳尖,指尖微微抖了抖,脸上的冷漠差点就挂不下去了,偏了偏头,心都快跳出来了,有些不敢看郑际。
“不去,我和你一起去那边走一走。”郑际抿着唇摇头,看着长乐的眼睛里,是不输于沉璧的温柔。
去找什么沉璧啊,沉璧铁定和白离在一起,有他们两个了,他还怎么和长乐一起好好的培养感情了,长乐本就钦佩白离的武功,要是长乐一不小心被那不正经的白离给忽悠走了怎么办。
“好,走,我给你买糖葫芦。”长乐点点头,带着郑际就和带着个小孩子有一般。
她没有和情郎相处过,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郑际相处,每次与郑际出去,便和与家中小侄子一起玩耍一样。
“好,你给我买糖葫芦。”郑际禁不住噗嗤一笑,对当作孩子也不恼,认认真真的应了声,还真的就和长乐一起去买糖葫芦了。
画舫之上。
沉璧指尖一挑,压下最后一根还在微微颤抖的琴弦,还未起身,便有小船在画舫下面撑了小船来请。
“我家老爷乃宁延侯府侯爷,喜公子琴音,特差小人来请公子去画舫再奏一曲。”一个灰衣小仆立在船上,对沉璧拱了拱手,一脸的认真。
傍边也有几艘小船,停在画舫边上,看着像是也要开口,却被灰衣小仆抢先了,一脸的愤愤。
“抱歉,沉璧不是乐师,今日只是兴致来了,为友人奏乐罢了。”沉璧起身,将琴抱在怀里,回身微微欠了欠身子,声音清越,有礼而疏离。
长发半束着,遮住了几许倾城的容色,可一身白衣依旧是仙气飘飘,如仙人降世,看得人忍不住想要跪地膜拜。
“公子不去我家老爷的画舫,可否再奏一曲,我家老爷是真心喜好的音律,今日一听公子琴音,惊为天人,魂不守舍,请公子成全。”那灰衣小仆苦了张脸,拧着眉头,就是一派的愁怨,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们那老爷啊,就是个乐痴,听见好乐了,就恨不得把人带回去一直听,觉都不睡了。
“你说你家老爷喜好音律是吗,来,本君给你家老爷弹一曲,说,你家老爷想听什么。”沉璧还没来得及说话呢,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劈手躲过他怀里的琴便倚在栏边,大声招手道。
一身红衣烈烈,长发随意披散了不拘不束,颇有几分名仕洒脱的不羁风骨,可那醉的迷离的眸子,却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在喝多了,发酒疯呢。
“苏苏,别闹,你醉了。”沉璧看得拧眉,抬手想将白离拉回来,无可奈何之间,带着宠溺温柔。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要弹《万古荒祭》,上古每次庆典都会有这首曲子,你没听过吧,我给你弹一遍,你学会了,以后就该你弹给我听了。”白离利落的反手挣开,抱着琴随意错身,便越过沉璧,随意坐到地上,也不用桌子,翻手就将怀里的琴横在膝上,抬手起调儿。
姿态优雅,风流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