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哭哭啼啼的跪在连心凉的面前，垂泪而泣，哭的那叫个梨花带雨，如一朵娇艳的花儿，看得人心都碎了。
可惜，这在座的，都不是那能够轻易心软之人。
“苏宁姑娘前些日子可是自愿来我雪月楼卖身葬父？”连心凉歉疚的对着对面的白离弯了弯眉角，美人倾城，偏头却是淡漠疏离的端着茶水呷了一口，对着女子，连眉角都没有动容，只有一股子身居高位的蔑视，声音浅淡的问道。
“是。”被唤作苏宁的女子垂首，身子微微一颤，娇弱的露出一截细嫩的脖子，惹人怜爱的很。
“你既卖于我雪月楼了，是生是死是否应该由我雪月楼说了算？”连心凉神色不动，斜眸瞥见那一边静静的夹了一筷子白菜心的少年仿佛是未瞧见这可怜兮兮的美人一般，连目光都没怎么动一下，察觉到她的眼神，还抬眸一笑，勾人心魄，让她有股子莫名的亲近。
“是。”苏宁被无动于衷的连心凉问的脸色一白，哀哀怨怨的继续点头。
“既然如此，今日我不要你的命，只是叫你陪七公子一晚，你有何不愿？”连心凉不动如山，笑意温柔的替白离续了一杯茶，转头来，便又是一派的冷若冰霜，那眸子里，隐隐有严苛。
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岂是随意，便可反悔的。
“连妈妈，我知道我的命如今是雪月楼的了，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可以端茶倒水做粗活，你让我去厨房做工都行，求你别让我去陪七公子好不好，我求求你了。”苏宁白着脸，被连心凉问的哑口无言，却是只能磕头相求。
她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家道中落，不得不出来卖身葬父，可，她却是从未想过要在雪月楼里头，流落风尘，做一个千人枕的青楼女子啊。
那样的日子，就算是再风光又如何，还不是一出去就被人指指点点，恨不得将那脊梁骨都戳破了。
“呵，来了我雪月楼，你还想保着清白身子出去嫁一个良人不成？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这一张俊俏的面容来。”连心凉依旧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呷了一口茶，估摸着那七公子何时才会找过来将人带走。
身边这依旧面不改色的红衣少年虽是什么都不说，可，她却是确确实实的丢了面子。
“妈妈，我求求你了，公子，公子，求公子带苏宁出去可好，苏宁会洗衣，会做饭，能够吃苦的。”苏宁见连心凉这儿是铁石心肠的不松口，顿时就又爬到白离面前，拽着白离的衣角，苦苦哀求。
“这，姑娘，你先放手，本公子最是怜惜美人的了。”白离咬着一筷子鲈鱼，眉角微微动了动，淡漠疏离的将衣角扯回来。
那火红的裙摆上，金色的木槿花纹路被稍稍捏的皱起来，突兀的滴了一丝深色的泪痕，看得白离微微拧了眉间。
“公子。”苏宁闻言，丝毫不觉白离口中的疏离，满是期待的抬首望着那一身红衣烈烈，邪肆不羁的红衣公子，却瞧见那公子连个眼角都没落在她身上，只是满眼盛然的看着那雅致如莲的连心凉。
“美人的事情，我可不敢插手。”白离收回目光，又挑了一筷子鱼，却是夹到连心凉碗里的，一脸笑意。
连心凉微微一愣，看着碗里的鱼，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人口中的美人，竟是自己。
“不必，若是公子真心喜欢这姑娘，带走便可，心凉楼中，也不差这么一个美人。”连心凉莫名的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仿佛是在二八年华之时，遇见了心动之人，浅浅一笑，眼角虽是荡出几许纹路，却是让人觉得极为生机勃勃。
一时，竟是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苏宁闻言，杏眼微睁，顿时眼巴巴的瞧着白离，眸中仿佛含着光亮。
“岂敢，君子不夺人所好，想必那位七公子也快来了。”白离却是认真的摇了摇头，听见了那楼外渐渐接近的脚步声，终于放弃了那条刺太多的鱼，去奋战另一盘兔肉。
啧啧啧，这雪月楼的厨子学得一手好手艺啊，尤其是这卤味，简直一绝。
“妈妈，公子。”苏宁呆呆愣愣的看着这两人的言笑晏晏，岂会不明白这两人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顷刻间就泪眼汪汪的继续抹泪。
旋翼被那泪珠子滚滚落的连饭都吃的不安生，觉得自个儿应该快点将这惯会惹事的主上给带回去，不然，说不定又要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然后那幺蛾子就真的来了。
“连妈妈，连妈妈，我那小美人是不是来了你这儿了。”未见人，倒是先传过来一道声音，只是听见了那声音，无端端的让人觉得有几分粗鄙。
白离微微拧了拧眉，抬头去瞧那还未进门的人。
外面早就在苏宁闯进来的时候，聚了一堆打开厢房够过来看热闹的，那桌学子们也正是酒过半酣，兴致正浓之时，听见有动静了，也是忍不住开了厢房来瞧一瞧热闹，结果，就有眼尖的认出那厢房里头坐着的就是这雪月楼的连妈妈，还有他们那会儿下去寻，却是没寻到的苏瑾公子，顷刻间便是愈发的来了看戏的兴头了。
只是，本打算看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来着，结果，这苏公子的眼光却是有些诡异，将那红颜认作了那连妈妈。
虽说那连妈妈那身气韵确实是极佳的，这京都都是少有人及，可，到底是上了年纪，哪有那年轻的小姑娘好看啊。
一众读书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丝毫不比那市井之人含蓄。
白离倒是没觉得自己眼瘸，只是在看到那所谓的七公子之后，觉得自己该眼瞎啊。
来人的长相吧，一言难尽了，看着就是从头到脚的一身金晃晃的锦衣，连个脖子都没瞧见，偏偏这人还又胖又黑，那一身锦衣衬得就连人脸都看不清了，丑的真是罄竹难书。
白离觉得当年自己变成只肥不溜鳅的小狐狸的时候，都没怎么丑的时候，今日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苏宁看到此人也是连跪都跪不住了，明白过来今日自己是逃不过去了，直接就跌坐在地上，一脸的灰败，那张沉鱼落雁的脸上，连一丝光彩都没有了，明明是十几岁的年纪，却是了无生机。
这便是她当初卖身葬父的代价吗，果然这山间是真的没有无端端就能够得到的。
这都是宿命啊。
“心凉啊，我突然改主意了，你还是将这美人给我吧，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啊，就合该用来疼爱的，给这人真真是糟蹋了。”白离看了眼和死了心一样的苏宁，又看了眼那长得粗壮的不得了的七公子，微微低头，隐在袖下的手随手掐了个诀，化作一道银光远遁而去，随即抬起摆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脸，揉着眼角，一副眼睛疼的模样。
比之那地上垂泪垂的梨花带雨的苏宁姑娘更加可怜兮兮的。
连心凉看着那少年的模样有些想笑，又有些头疼。
连那瞧着已经是心死的苏宁也是眸色微微透出几许光亮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白离，又哭又笑的，生怕这人心性不定，又反悔了。
“你说什么呢？哪儿来的毛头小子也敢在这儿信口开河，美人岂是你要，便能够给的，连妈妈，这姑娘可是我花了银子的，雪月楼素来说一不二，难道今日还想欺了恩客不成？”那七公子未想到一进来就被这么讽刺，顿时就是气急，指着白离一阵威胁，又是对着连心凉威逼。
“咳，这位苏公子乃是我好友，还望七公子给我个面子，七公子若是看上了哪个姑娘，可与我知会一声。”未想对方先发制人，连心凉为难的拧了拧眉，顿时在眉心皱出一道痕迹来，放轻了语气，好言相劝。
“哼，本公子今日就要这个小美人，连妈妈的面子我也不是不给，只是，今日我却是很看不惯这小子，连妈妈开个价，这姑娘我给她赎身，抬进府里做个侍妾。”七公子弯腰一把拽住苏宁，惹得苏宁惊叫了一声，不住的挣扎。
七公子见苏宁挣扎，不耐烦的就要上手打人。
白离看得直皱眉，一拍桌子，清呵道。
“旋翼。”
“啊。”还在吃的旋翼顿时被吓得一挑，抬头就看到白离那张神色不怎么好看的脸，于是顺着白离的目光看见了那正要动手的一幕。
在那九界各处险境，各个凶兽口中夺宝多年，已经算是打扁九界的旋翼看着那动手的人，本能的就是捏着手里的筷子一掷，夹着一道神力，狠辣的将那黑乎乎的肥手给刺穿了，血顷刻间绽开，连那穿过那手的筷子也没有停，反倒是一直钉在那厢房的门上，穿过去一半才晃荡着停下。
“啊。”这次轮到那七公子惊叫了。
七公子手中出了一个窟窿顿时也顾不得去管苏宁的，松开了苏宁，捂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推开一涌上来的家丁，指着旋翼就叫嚣着要让人上去揍他。
角落里，一处雅致的厢房只开了半扇门，里头一位带着长刀的中年男子看着旋翼出手，顿时惊叹一声。
“好俊的功夫。”
“是吗？”坐在主位的黑衣少年低低饮了口茶，掩去眸子里的凉薄。
“美人勿怕，旋翼身手还过得去，这人不足为据，而且，好戏已在路上了，且放宽心。”白离抬手握住连心凉搁在桌上，不自觉的握紧的手，语气温和，带着几许安抚，以及运筹帷幄的意味。
只是，那开头一声不正经的美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将连心凉给逗笑了。
呵，她在这雪月楼三十年，多大的风浪没见过，就连当年，也不还是活下来了吗，不过是个闹事的人罢了，当她这雪月楼后头没背景，当她雪月楼的护卫是摆着好看的不成。
“心凉不怕，来人，请七公子出去，莫要惊扰了雪月楼里其他贵客。”被这么一安抚，连心凉也回过神来了，冷笑着就要让护卫将那哀嚎不止，又要上来打白离的七公子给带出去，一派倨傲。
“哎，等一下，小生幼时啊，曾学过一些卜算之法，今日兴致不错，就为这位公子算一卦，公子，你家后院起火了，你那十七房小妾连带着你那正室已经卷了你家中的金银跑了，不用谢我。”白离看着人家护卫过来了，便打了个手势让旋翼回来，看见那被制住了，要带下去的七公子，微微抬手，让人停了一下。
“不可能，你这狂生。”七公子被扭着手，还在挣扎着，听白离这么一说，顿时又要冲上来，连四个护卫都险些没拉住人。
“公子公子，家中不知为何，突然起火了，您快回去吧，夫人和姨娘都收拾东西跑了。”结果那七公子话音一落，就有位打扮得体的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大声哭号。
“你说什么，起火了。”七公子闻言去，顷刻间一愣，随即回头看那依旧好端端的端着杯子喝茶的红衣少年，像是在看一个鬼一样，尤其是那人还突然抬眸，对着他勾唇一笑。
鬼怪一说素来玄妙，七公子顷刻间觉得眼前似乎是陡然化为一片灰暗，那如鬼魅一般的影子争先恐后的往他脚边爬过来，吓人的很。
“啊。”七公子被这一诡异的影子吓到，也不管身上挂着的侍卫了，疯跑下楼，头也不回了。
周围的人看着白离的目光也是突然变了又变。
竟然是真的，不是信口胡诌的。
难不成，这少年还真有能够卜算天机的能力。
“可怕？”无视了那么多人的眸色，白离摸着手里的被子偏头，对着连心凉，眸色宠溺。
“不怕，公子是护着心凉的，心凉为何要怕。”连心凉摇摇头，也是笑，却是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
不过是个少年，何必有这沧桑的仿佛将世事都看见的目光。
“傻孩子啊，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醒来了，便会明白了。”白离起身，摸了摸连心凉的头，眸色带着几许慈祥，竟像是在看一个孩子。
这世间，代价最大的便是长大了，心凉，望你日后醒来，莫要后悔。
－－－－－－题外话－－－－－－
看我大女主撩妹，撩妹，撩妹。
在写上一章之前，小九也就是想来个套路，让我家小阿离来耍一耍帅的，结果一不小心写了个美人连心凉出来了，然后原本的美人苏宁姑娘，就黯然失色了，然后，上一章写到结尾的时候，就忍不住给连心凉加了一个身份，然后现在又忍不住加了一个身份，亲们猜一猜这个身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