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白首不离沉心如璧 > 第七十六章
    “沉璧上神可知,这心思,很是可笑。”

    灯火通明的小楼里,大堂里头极为亮堂,四周零零散散的摆了不少乐器,古琴,琵琶,阮,洞箫,长笛……

    卻游随手抱着一架古琴,站在小楼的楼梯之上,面容稚嫩,抱琴而立,明明该是一副翩翩浊世公子的模样,却是硬生生透出一派邪戾来,那双被墨色遮住的眸子此时完完整整的将那诡异的碧绿色透出来了,有绯色自眼角溢出,满是邪气,一身心魔在沉璧面前,毫不遮掩。

    “哦,原来这便是可笑吗,那卻游上神自个儿的心思,可有认认真真的想过,是否是如沉璧一般。”沉璧一袭白衣,飘飘然如谪仙临世,站在楼梯之下,虽是被人俯视,却是气势不弱,一身清骨,一身威仪,缓缓勾唇,好整以暇的反唇相讥,对着那身纠缠不清的心魔视而不见。

    他自己身上的心魔,未必就比这人的少。

    “是啊,可那又怎样,你有什么资格倾慕她,这世间,没有人能够配得上她,我也不行,你,就更加没有资格了。”卻游缓缓抬手,将那眼角的绯红遮去,缓缓低头笑了,笑弯了腰,连那架古琴都抱不住,直接滚落在楼梯之下,摔得粉身碎骨。

    卻游仿佛看着沉璧的这腔情愫,不过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罢了,那癫狂的笑里又带着自嘲,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沉璧。

    穆承璟啊穆承璟,哦,不对,如今你是长枕宫的沉璧上神了,可,那又怎样,你依旧不过是个小神,不过是个蝼蚁,连主上的身份都不知道,连主上的名字,主上的容貌都未见过,你再倾慕主上又如何,都不过是一场痴心妄想罢了。

    而他自己呢,不也是一场痴心妄想吗,他知道主上的身份又如何,与主上朝夕相处又如何,他还不是不敢将这心意让主上知道,不敢将自己的心魔剖开。

    如果他将那心意摆出来,那估计也就和地上那架碎成一片的古琴差不多了吧,不光是主上,怕是净初就会先杀了他吧。

    对了,还有净初,净初和他一样,都是一样的。

    沉璧是个可笑的,净初是个胆小的,他亦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既然自己无法拥有主上,那么就陪着,陪着主上便好了,一直陪着,永远也不要分开,永远做主上眼里的,可以肆无忌惮的惹祸的孩子,做主上所希望的那样的孩子就好了。

    这样子不长大,不懂事的活着,就能够一直留在主上的身边了。

    卻游,千万不要长大,不然主上不会在唤你一声‘阿宝’,不会在要你了。

    “啊,哈哈哈……”卻游笑着笑着便突然一个不稳,跌到了楼梯上,一下子就滚了下来,捂着脑袋一边笑一边哀嚎,如个疯子一般。

    沉璧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卻游那围绕在周围的心魔争先恐后的钻入了他的心口,那眼角的绯色亦愈发的深邃,仿佛是用血染上去的一样,一点点侵蚀这卻游的心神,吞噬那最后的几点清明。

    心智不坚,心魔噬心。

    与神脉相连,早已无法剥离开来。

    这竟然是在两百万年前便有的心魔,且还与卻游一起渡过了三十六道雷劫,还没有在雷劫之下泯灭,这心魔早就是卻游了,卻游挣不脱,也去不掉。

    “沉璧,沉璧,为什么你还活着,你要是死了,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啊,你就不该活着,该在那轮回道里轮回湮灭了,啊啊啊。”卻游被心魔折磨的在地上不住的打滚,突然余光瞥见了沉璧,猛地就爬过来抓住了沉璧的脚踝,被古琴的碎片扎入手臂,伤痕累累都不管了,仿佛是没了痛觉一般。

    对着沉璧咧嘴一笑,便如是那在泥地里爬上云端,满是凶狠的凶兽一般,连那碧绿色的眸子也化为了兽类的竖瞳,狰狞的可怕,盯的人毛骨悚然。

    他不甘心,他当初就不该走,就该等着主人死了之后,亲手将这人的魂魄给捏碎了,以绝后患。

    “可惜啊,我没有死,还活着回来了,还找到她了,你又能把我怎样呢,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觉得她若是看见了你这样,可还会待你一如往昔?”沉璧垂眸,掩去眼底的自嘲去讥诮,瞄着自己被抓住的脚踝,那上头覆着恨不得将他骨头都捏碎的力度,可他还是笑得出来,笑得温柔缱镌,一如往昔般的温润如玉,仿佛是个人间的谦谦公子。

    只是那被满满的紫意覆盖的眸子,却是带着不输于卻游的恶意,仿佛是那地狱里头爬出来将要复仇的恶鬼。

    那其间携着的寒意,似乎是要毫不留情的浸入卻游的骨子里一样。

    如今的卻游,便是未来的自己,他将来也会如此一般被心魔将那神智全部吞噬,也会像个疯子一样的满地打滚,也会,如此狰狞面目。

    那时的他,如何能够在苏苏面前现身,如何敢再见苏苏一面。

    可悲而怜悯,不管是对卻游,还是对他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记得呢,旋翼说过,你丢了一段记忆的,你不记得那些事情的……不对,沉璧,你框我。”卻游被沉璧那尽是恶意的眼神激发了凶性,不顾身上不住侵蚀的心魔就要挣扎着起来杀了沉璧,语无伦次的差点就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却是触到那眸子里探究之时,骤然停住,毫不犹豫的挥了一道神力过去。

    沉璧眸底划过一丝遗憾,反手将那道癫狂的神力挡住,竟是比之卻游这个晋位两百万年的上神丝毫不差,甚至是,有过之。

    “本君便是框你又能如何,你不过是个被心魔吞噬的疯子罢了,有何框不得的?说,当年那人到底是谁?”沉璧冷漠的将那层摆在白离面前温润如玉,似陌上公子般的面具揭下来,已化为深紫的眸子一派寒意,眸子里那繁复的纹印更显森冷,似暗夜里蛰伏的毒蛇一般。

    沉璧一脚狠狠将卻游踢开,随意身形一闪,便将那满身心魔的少年踩在脚下,语气戏谑而满含嘲讽。

    “沉璧,沉璧,你放开我,你说我满身心魔,那你呢,你怎么不看一看你自己啊,我是被心魔吞噬,命不久矣,你不是与我一样吗,心魔滋长,修为上升,可神智一天天的被侵蚀,那滋味如何啊,哈哈哈。”卻游被沉璧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自觉折了颜面,顿时就激烈的挣扎起来,一剑夹着神力就削向沉璧的腿,连沉璧眸子里的纹印都不及细看。

    若是卻游尚有一丝理智存在的话,便不会错过沉璧眼里那深深扎根一般,无法去除的纹印,便是上古魔族真神当年未晋位古神之时的印记。

    沉璧看着那夹了磅礴神力的剑风,眸子一凝,顷刻间向后退开,避过了这一剑。

    彻底失了神智的卻游化为竖瞳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沉璧,像是盯着猎物一般,不管不顾的就提剑杀过去,带着滔天的神力,一副不将沉璧置于死地,便不收手的模样。

    沉璧侧身躲过卻游劈过来的一剑,回身就甩了一个结界在小楼上,不让里头的打斗惊动外面,亦是自眉心将未云拔出,执剑对上已经几乎没了神智的卻游。

    磅礴的神力撞在一起,几乎顷刻间就将那木质小楼湮灭在天地间,泯灭天地的力量在极小的地方绽开,两人各退一步,那指尖具是溢出浅浅的墨色,如一笔飞白,最后力竭之时的那一抹灰淡。

    只是,那一抹灰淡却是紧紧的缭绕在两人的周围,驱不散,挥不开。

    这便是心魔,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浸在骨子里,神台里,神脉里。

    “未云剑怎么会在你手里,沉璧,你真该死。”卻游被沉璧逼退了七步,站在一片小楼化作的灰烬里,碧绿色的眸子紧紧瞪着沉璧手中的剑,心间的嫉妒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像是灼灼的红莲业火,要将他的心都给灼化了,只余一片凄悲来。

    素白的剑身,连一丝花纹都没有,那是,主上当年丢的未云剑。

    呵呵,哪里是丢的,明明是当年主上怕这人被人觊觎,故意将这剑留给他的吧。

    心间的心魔被这一激,顿时又开始不受控制,神力动荡,扑向沉璧之时,便带着玉石俱焚之势。

    他忍了两百万年,日夜压制心魔,受心魔侵蚀,受道则反噬,都只求能够陪在主上身边,为什么,为什么这人会回来,为什么这人会再次找到主上,如此的,阴魂不散。

    这人就不该活在这世间,就该死了。

    死了便好了,只要杀了他,便能够独占主上了,多好啊。

    此时的卻游,竟是连白离就在对面小楼,还暂时不能动沉璧的事儿都给忘了,被心魔操控的一心只想杀了沉璧。

    一入歧途,便无归途。

    压抑多年,一朝被控制,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可况,那心魔也是有怨气的。

    沉璧又咽下一颗旋翼为自己炼制的,压制心魔的丹药,眉心白离多年前刻下的阵法再一次岌岌可危的闪烁着,几近压制不住那叫嚣着要将沉璧的神智吞噬的心魔。

    沉璧凝眉,反手在自己肩上面不改色的捅了一剑,以免自己也如卻游一般被心魔操控了神智,只是那眸底的深紫却是半分不减,连那繁复的纹印也渐渐浮现出来,修为节节攀升,那仅余的几丝神智却是也是愈发的混沌了。

    拖着鲜血淋漓的肩膀,沉璧横剑未云,百招之后,才终于以略胜一筹的神力将卻游手里毫无章法的剑挑开,直接打落了那把承载着神力的长剑,神力尽数涌出,狠狠地压制住卻游,手里未云也是一刻不缓的将卻游钉在地上。

    再次一脚将人踩下去,沉璧额间缓缓滑下一滴汗,胜雪的白衣染了灰尘,沾了血迹,将那谪仙染作了一身狼藉。

    狠狠的将地上这还在不住挣扎的人的嘴掰开,死死塞进去一颗丹药,掐着卻游的脖子让他咽下去。

    沉璧挥袖,以神力化作锁链,将人锁在地上,拔出未云,细心的搽干净上头的血迹,收回神识,再将那化为灰烬的小楼恢复原状,却是没有收回结界,反倒是力竭的倒在地上,没力气打坐了,便只得换个姿势恢复神力。

    “沉璧,你放肆,放开我,快放开我。”卻游被沉璧锁着,凶性被丹药压制,渐渐恢复几丝心神,瞳色化为正常,只是不住的喘着气挣扎着沉璧设下的锁链,却不过几下就无力的放弃了。

    神力耗尽,被人压制,一副任人宰割之态。

    “清醒了,本来本君是想与你好好谈一谈的,可惜你竟然被心魔占据心神。”沉璧没接卻游的话,微微斜眸睨了一眼卻游,一副已经没力气起来的模样,可那眸子里明晃晃的讥讽却是一丝都不少。

    “滚,若不是你激我,我岂会被心魔所制。”卻游被沉璧气的眸色又是几变,幸而最后忍住了,没有再发疯。

    “呵,到底是何人先开口的,想必卻游上神不必我提醒了。”沉璧冷着一张脸,连个笑意都没有,那里头的寒意都能够掏出冰渣子来。

    “你……”卻游又是一气,一口血喷出来,心都要气炸了,却见沉璧风轻云淡的起来了,隐隐倾城的脸上恢复了那一派温和如玉。

    “已经一个时辰了,苏苏估计也该玩的差不多了,不知卻游上神可愿与本君一起去寻苏苏回来。”沉璧一脸的温雅如常,还带着几分浅笑,仿佛方才都没有和卻游打这一架。

    拂袖松开了卻游身上的锁链,随手掐了个诀,便是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却是与那一身白衣极为相反的火红。

    和白离身上一样的火红。

    古艳风雅,似忘川河畔的彼岸一般,带着勾人的蛊惑与危险。

    “自然。”卻游愤愤的站起身,想起跑去青楼里头那么久的主上,不得不放下与沉璧的斗嘴,难得的咬牙压下了怒火,却在瞧了一眼沉璧身上的那一身夺人瞩目的红衣时,顿时又被气着了,手里的诀一个手抖就散了,险些反噬,最终随意换了一件干净的黑衣便夺门而出。

    他有预感,主上就在对面的雪月楼,只是不知方才他与沉璧在此间如此大的动静,是否惊动了主上。

    ------题外话------

    卻游早就疯了,这一章终于显露出来了。男主角沉璧霸气侧漏,你们温油帅气的小哥哥没有了,黑化成神经病了,女主角,下一章就出来,猜一猜女主角和旋翼去干什么了。

    且,小九隔了一夜修改问题的时候,发现,哈哈哈,开头那里莫名的有一种后宫妃子斗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