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在琉璃宫磨磨蹭蹭的住了六日才抱着满怀净初给做的糕点动身去冥界,其实也不过是从琉璃宫与长枕宫连接上古与天界的小路走的,依旧是悄无声息的,只不过却是在路过沉璧的参商殿的时候,瞧见了那院子里头的石桌上放了个小荷包。
那装的圆滚滚的小荷包微微打开,滚出了几颗白润可爱的莲子糖,搁在那光滑的石桌上很是诱人。
白离目光在那莲子糖面前停了片刻,指尖微微拧了拧,最终还是忍不住将那气味香甜诱人的莲子糖给拿起来,收到袖里,化作一道流光极快的离开了。
不过一个时辰,白离便已经揣着长枕宫顺来的莲子糖到了冥界。
端着一张端庄威仪的脸,内地里却是在吃着莲子糖的去见那都快急疯了的徒弟。
虽说外头说的是白离这三年前一直镇守冥界,可这么多年,华烨对于自家师尊时不时失踪个几十上百年都习惯了,何况只是这短短的六天。
不过,这次情况稍微有那么点不同,这次他们是要去天宫赴宴,他倒是难得的看到白离不在冥界之后还有些着急。
起码,他还是想要他家师尊给他去撑一撑场子的,不然别人都以为他冥界无上神,好欺负怎么办。
凤歌上君,卜算天机,能预知古往今来的名头其实还是挺好用的。
可,明天,当华烨在宴上,眼睁睁瞧着他家师尊面不改色的砸了人家天帝场子之后,华烨就恨不得今天他这不靠谱的师尊没有回来。
天帝不知他师尊的身份,这笔账最后可就落在了他冥界的头上了。
想起刚刚息战的九界,华烨恨不得以头抢地了都。
而此时的华烨还不知道他家不靠谱的师尊之后的所作所为,小心翼翼的将白离送回了清丰殿,生怕白离一个不小心迷路了。
谁能够想到那高高在上,受上古九界万千生灵顶礼膜拜的少帝殿下竟然是个不识路的呢。
别说是他这冥宫了,就算是他师尊在上古界的琉璃宫,她自个儿估计没人带路都不知道自个儿寝殿在哪里。
白离回到清丰殿,不耐烦的挥退了华烨,自己咬着一嘴的莲子糖往里头走。
倾竹还未回来,估摸着暂时也不会回来了。
她三哥白珏的妻子是仙界的上任仙帝疏泱,早在三千年前就已退位和她三哥去上古界了,真是小小年纪就被她三哥那老牛给叼走了。
而此任仙帝是她三嫂的弟弟疏尧,当时她三哥在仙界和她三嫂卿卿我我,扮小装可怜的时候,她也去凑热闹,看了场戏,结果一不小心,不仅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然后就被迫长大了,直接没了小孩子的身子,没了童年,最后就连她身边的倾竹也被那疏尧拐走了。
这是亏大发了,这场戏的戏钱贵的白离牙疼。
这么多年,虽说一般若是自己人在上古的话,倾竹还是跟在自个儿身边,可倾竹如今好歹还有个仙界帝后的名头,不陪着疏尧出席宴会也不大好。
白离看着空荡荡的,哎,没一个人可以陪着自己的清丰殿,无趣的撇撇嘴,白离又往嘴里塞了一把糖。
果然当年说得什么好听的带着倾竹来陪自己都是假的,成了小夫妻了还怎么可能陪着她。
没瞧见当年她爹都嫌弃他们几个孩子碍眼,一个个毫不留情的都给丢出去了吗?
白离含着糖,随意找了处台阶,毫不在意的坐下了,懒洋洋的靠在一边的石板上头,捏着手里碎花布做的,丑了吧唧的,觉着和当年那便宜师姐给自己做的小衣裳真是有的一拼了。
不过,里头的莲子糖挺好吃,也不枉她惦记了这么多年了。
白离咬着莲子糖,没人看着,也就没个量了,吃着吃着,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长枕宫里头。
长枕宫里,她过了七年岁月,之前的半年她在人间,一直有沉璧陪着,吃饭洗漱都是像祖宗一样供着,要什么给什么。
后来回了长枕宫的七年里头,不止有沉璧陪着,还有当年自己不在意的青耕,时不时的给自己剥带壳的零嘴,仔细小心,每次剥出来的都还是完整的。
还有那个大大咧咧,最喜欢给她打扮,还打扮的惨不忍睹,瞧着娇娇弱弱,却是一剑下去就能够要人半条命的大师姐陌笛。
还有那个温雅害羞,念话本子,念到情话的时候都能够脸红一遭,舞起扇子来却是很是好看的二师兄。
不行。
白离咯嘣咯嘣的咬着嘴里的莲子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觉得孤单。
吃到嘴里的莲子糖也越发的甜的发苦了,苦的白离脸都皱起来了。
可笑,她连六百万年的岁月都熬过来了,就在沉璧那儿呆了八年,如今居然不过一会儿没人陪着,就开始觉得孤单了。
孤单的少帝殿下越是不想,越是想,越想就越不开心,她一不开心就要折腾人,而这冥宫能够让她折腾的,就只有依旧在勤劳的批折子的华烨了。
故而正在批折子的华烨突然被自家师尊闯进来,一把掀了手里的折子,还给拉到外头屋顶上被塞了一坛子酒之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乖徒儿,来,陪为师喝酒赏月。”
华烨看着她师尊很是豪气的搬着个酒坛子,直接豪迈的灌了几口,然后,他家那酒量尤为不佳的师尊就一头栽倒在屋顶了。
“……”抱着酒坛子还,还没有喝上一口,连神都没回过来的华烨。
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华烨挥袖将自家师尊那坛子哗啦啦滚下去的酒过摄过来,连带着他怀里这坛子一起给封好了。
他可是知道他师尊那股子嗜酒如命的性子,若是醒过来了,看着一下子少了两坛子酒,还有一坛子是她自己失手给摔了,定是会不高兴很久。
不过,像自家师尊这样几杯酒到的酒量还这么执着于美酒的,估计也就自家师尊一个了。
收好酒,华烨认命的将喝醉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师尊给抱起来,避过了宫中的守卫,带回清丰殿安置好。
那份掖着被角的宠溺尽心,不知道还以为是照顾自个儿的闺女呢。
而三千大千世界的一处人间,漫天凤凰花古艳异常的洒了一大片,飘飘荡荡,美得惊心动魄,树下神祗一身白衣,隐隐倾城,神色冰冷,自有威仪。
沉璧坐在那开满了凤凰花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子看着静静的看着那一根又腐朽了不少的墓碑,边上还有飘零的几瓣凤凰花,火红的花瓣衬得那片墓碑愈发的颓败枯萎。
他这些年也并非是一直都在长枕宫呆着,若是没事了,他也会来此处人间走一走。
这里,他在晋位上神之初便带着刚刚捡回来的小徒儿来过,当年他亲手抱着小徒儿将这片大陆揽尽了一半。
只是,当年的景色早已物是人非,他当初在栒状山山脚下建起来的院子早也和百万年前那位上神建起来的院子一样,衰败的看不出那里曾经有过人居住了,曾经的祁国,连带着那个小皇帝也不在了。
如今留下的,依旧只有这个萧远山之后的山谷。
生死谷。
那开了百万年的桃花,那长了百万年的竹海,那依旧在此修炼多年的凤凰花上君凰殷。
似乎这世间万物都变了,唯独这个山谷是没有变换的。
人间分四季,此时正是年关,这生死谷的结界被打开了,冰冷的雪一片片轻飘飘的落下来,渐渐将那火红的凤凰花树都遮去了三分了。
沉璧仍旧是静静的坐着,仍由那雪白了三千青丝。
沉璧突然想起了二弟子的那把扇子,因风皱面。
绿水本无波,因风皱面,青山本不老,为雪白头。
指尖微抬,正巧接下了一片洁白的雪,入手一片冷冰冰的,似要随着手臂,沁入骨子里。
“你怎么又在我这儿坐着,九界不是说你接了天宫的帖子,明日要去赴宴吗?”瞧着今日沉璧来了,一大早特地去后面山上躲着的凰殷着了一身红衣,看着下雪了,便慢悠悠的晃进来,结果进来一看,发现这人居然还在这儿,顿时就是一脸嫌弃了。
只是那语气里的随意熟稔,却是让人一下子就能够听出来交情还是不错的。
能不错吗,沉璧这三千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么多年没事就来他这儿坐一天,这一天天的算下来,估计都有个上百年了。
凰殷从开始的看不顺眼,恭敬有余,很是不大喜欢,到如今的,嫌弃的要死,能躲就躲着,但也没什么反感了。
但,不得不说,这么多年凰殷看着那小狐狸不在之后,颇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沉璧,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穆承璟在白离走之后,三年而亡,无疾而终的模样。
相思入骨,药石不进,便是存了死意。
这么多年了,谁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凰殷瞧着这人说不有些心疼是不可能的,这交情一年年积攒下来了,也是有了不少。
可凰殷就是见不得沉璧来这儿坐下之后那幅生无可念的模样,还时不时的问自己那墓碑到底是谁的。
他总不能真告诉沉璧那就是他的坟头吧。
“嗯,你若告诉我那处是何人的墓我立刻就走。”沉璧缓缓将手收回来,神色浅淡。
“……那你还是坐着吧。”凰殷默了默,转身进小楼里去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沉璧看着那进了屋子的红衣上君,眸色没什么劳子变化,却是挥手随意化了个乖巧可爱的小雪人,就巴掌大小,随手搁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面,便起身离开了。
长枕宫。
沉璧悄无声息的回到自个儿的参商殿,一路走过月亮门,走到了石桌边上,余光一撇,却是骤然停住了那步子。
那上头,他今早放在那儿的一荷包莲子糖不见了……
“青耕。”沉璧看着那空荡荡的桌子,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发紧,语气间也尽失慌乱。
“上神,可是出了何事?”青耕本在殿外守着,沉璧一唤,他就进来了,瞧着神色有些慌乱的沉璧,行了个礼,有些担忧。
“今日,你可来此,动过这桌子上头的莲子糖,碎花荷包装着的?”沉璧指尖微微颤抖,落在那石桌上,神力涌动,像是想要探究出什么来。
却是一片空白,探不出半丝天机。
没有,竟然没有吗?
还是以他的修为探不出来……
“没有啊,今日青耕一直在殿外守着,无人进来过,青耕也未进来过,上神是否是记错了。”青耕被问及,有些愣然,却是不能的摇摇头。
上神今日放了一荷包的莲子糖在上面?可是现在桌上也没有啊,他都没进来过,怎么会知道到底也没有。
说不定,还真是上神记错了。
“没有吗,你下去吧。”沉璧呼吸一紧,手掌紧紧贴在那石桌上头,微微弓着腰,随意散开的长发半遮住了脸颊,连那素来冷淡的脸色,都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青耕顷刻间就被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想要问一问这是怎么了,可,看着沉璧那脸色,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默默退下了。
“苏苏,是你回来了吗?那莲子糖,你将它带走,是否还喜欢的?”沉璧缓缓跪在石桌边,将额头落在桌沿,声音颤抖,含着无数的欢喜与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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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出现新人物,记录了名字的另一个故事大纲没有带回来的起名废小九遭遇巨大危急,求看的亲们给小九一溜的适合的名字好不好。
我会告诉你们,阿离的哥哥白珏也有一个故事吗,不可能,鬼知道小九这手残的速度哪天才能够写到三哥白珏和萌萌哒嫩草疏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