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的鼓点停了，阙天殿内照顾清澜的素娥和桃夭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望了桃夭一眼，素娥向殿门走去，一袭五彩霞衣，头顶的王冠上，一颗硕大的南海明珠镶嵌在上，长长的衣摆拖拽在地，端庄大气，威严神圣。
阙天殿的结界刚刚打开，素娥脸上的笑容未褪，等候已久的明煦冲了进来。
“你——”
明煦狰狞一笑，昔日的温文尔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狠和暴戾。
“贱人，你终于出来了，不枉本殿下费心筹谋。”拽住素娥的手腕，明煦用力一拉，把她禁锢在怀里。修长的手指划过她胸前白嫩的锁骨，“给本殿下戴了万年的绿帽子，心中很是得意吧。”
“不，不对，你为何？”
“你是好奇，本殿下为何毫发无伤。”明煦‘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道：“瞧本殿这个记性，咱们夫妻分离了几万年，这样重要的事儿，竟然忘记告诉你了。”
缓缓靠近，明煦在素娥耳边阴森森地道：“分身，幻影！”
幻影分身！
难怪，难怪灵霄殿中的‘明煦’脆弱不堪，连魔域左护法一招都抵挡不了，原来是幻影。她竟然没有发现，若是当时发现，她是如何也不会给明煦机会，让他卷土重来。
明煦嗤了一声，像是早已洞察了素娥的意图，微扬的嘴角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总是这样天真，天真的近乎愚蠢。明月阁清修万年，不仅功力未曾提升半分，就连智力都退化了不少。手指钳住怀中女人的下颌，明煦那薄凉的唇瓣印上了那略显苍白的嘴角。
“果然香甜，怨不得令父君如此难忘。”
素娥厌恶地瞥了明煦一眼，来回扭头躲避着他的骚扰。明煦却好像跟她杠上了一样，直到把她口中的蜜汁吸光，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她。
“南天门魔族入侵，此时过来阙天殿，太子殿下意欲何为？”嫌恶地擦了擦嘴角，素娥警惕地望着明煦。
把素娥推给身后的侍卫头领，明煦一脚踏进了阙天殿，“天族危难之际，身为战神的清澜怎好兀自躲了清静。本殿为天族万年，特来求见清澜上神。”
素娥娇躯一颤，不好的预感袭来，“你，你是想。”
“没错！”明煦点头，脸上的笑容看似温和却让素娥毛骨悚然。
不不不，他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她是他的亲妹妹，他不能毁掉她，不能……
带着泪痕的脸上满是哀求，忍着手腕上蚀骨疼痛，素娥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明煦，看在过往万年的份上，放过清澜。我们夫妻一场，她是你宠着，护着长大的，哪怕不是亲女，可她是你的亲妹啊。求你，只要你肯放过清澜，我任凭你处置。”
“亲妹……”明煦望向南天门的方向，幽幽一叹。
他低下头，一双眼洞若观火，直直地望进素娥的心里，“幼年时，母妃应劫而亡，是你护在本殿身边万年。这个情，本殿领。成年礼上，父君指令本殿迎你为妃，想着幼年时得你照顾颇多，本殿舍下心心念念的北海公主，咽下蚀骨挖心之痛，应下了！”
“想着即使不能鹣鲽情深，亦然可以举案齐眉。可是啊……你让本殿失望了。”明煦摇头，一双眼如深海中的死水般死寂无波。
“你知道嘛？北海公主嫁人那日，本殿在九十九重天内整整躲了三日，喝的酩酊大醉。喔，本殿忘记了，那个时候你好忙，忙着与父君红袖添香，怎又记得有这般无能的父君。”
“把天帝之位让给父君，你后悔了嘛？想来，你是后悔了吧。”明煦咧嘴一笑，暖如朝阳，却冻僵了呆愣的素娥。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是什么时候？慌乱地望着明煦，素娥拖着两条腿，挡在了那扇薄如蝉翼地殿门前。
“不要白费力气了，清澜今日必死。”说完，明煦挥了挥手，身后，面无表情的丰泽手持软剑而立，剑上波光粼粼，无情地刺向紧闭的房门。
“尔敢——”
娇喝响彻云霄，一身粉衣，倾国倾城的娇颜美人冲了出来。握着月环的手指泛白，抿着嘴，望着丰泽的眼底满是失望。
“你，无耻！”
“各为其主。”简单的一句话，像透骨钉猛地打在桃夭的胸口。
各为其主，好一个各为其主！
美目缓缓闭合，在睁开时已然冰冷一片，不负昔日柔情。既然各为其主，那就生死不论了。今日谁想把清澜从她身边夺走，当需从她的骸骨中踏过。
手中月环掷出，桃夭直攻丰泽要害，下手毫不拖拉。
素娥看的心惊胆颤，几次想要上前帮忙，都被明煦给拦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伟岸的男人，素娥苦苦一笑，她怎会以为他软弱可欺，是因为她亲手将他带大，理所当然地认定他定然会对她死心塌地。
想到那时含羞带怯，总是偷偷望着明煦的北海公主，素娥心中酸涩无比，她不知道，她不清楚。若她知晓半分，一定不会应下婚事，即使拼尽全力，她也会让明勋收回成命，让龙琦和明熙有情人终成眷属。闭上眼，不知为何，素娥的面前出现了北海公主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她曾哭着祈求，让她照顾好明煦，她会祝福他们，祝他们情意绵长！
“对不起！”时隔万年，再次想起，素娥恍然大悟。
她怎会如此大意，害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即使她向父神发誓，也换不回曾经。因为，北海公主在成婚当日跳了无名海，尸身被封在了万年海域，与北海融为了一体。
“她已不在。”
素娥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跌在地上。忽然，眼前白光一闪，这个被明煦弄的差点神魂聚散的女人猛地窜起，像头丢失幼崽的母狼，呈大字型挡在殿门前，一双眼冷冰冰地望着明煦。
“你不可以带走清澜，只要你饶她一命，素娥愿为龙琦抵命。”
“为龙琦抵命啊。”玩味地扫了素娥一眼，薄唇轻启道：“抵命，你配嘛？”
素娥如遭雷击，身为父神之女，上古界唯一一只五彩金凤的傲娇，此时被明煦锤击的荡然无存。失魂的抬头，却望进了那双阴冷薄凉的黑瞳里，那双深邃如冰的眼，宛如躲在暗处的毒蛇，令人毛骨悚然，不知何时会被咬上一口。
失去金丹的金凤，对于早已神功大成的明煦来说，根本不惧任何威胁。嫌恶地削掉被素娥拽过的衣袖，修长的手推开面前的殿门，诧异地对上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
“我的女儿，看到父君可曾惊喜。”
清澜支着床沿，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退缩，即使明知踏出是死。
“殿下来访，清澜惶恐。”
“啧啧啧，这个性子啊，真真是随了父君啊。”父君两个字，明煦咬的很重很重，看似不经意，却让清澜白了脸。
生养之人，即使犯了弥天大错，也不容她这个当子女的去评说。可如今被人这般羞辱，清澜抿着唇，冷冰冰的望着明煦，垂在腿边的手紧紧握拳。
这个丫头是他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虽然彼此的身份改变，可她始终是无辜的。望着面前脸色苍白，随时可能魂归上古的少女，明煦眼底划过不忍，随即很快的掩了下去。
“天魔之战皆是因你而起，如何善了，想来你心中自有定数。去吧……”停顿了一下，明煦有道：“因缘之事，天族绝不会让步，天界万年清誉，不能毁于你手。便是千古罪人，亦不能是你。”
说完，明煦转身，在失魂落魄的素娥跟前停留了一瞬，随即抬脚离开。
孤寂的背影，带着诀别，亦有决然。
从此以后，他走出了她们的生命，而她们，也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清澜整了整衣冠，挥手间，那套追随她多年的银白色战甲迎面而来，一个转身，那个外冷内热，手卷在手，一杯香茶就能在凉亭内坐上一天的少女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冷心冷情，为天界征战八荒，平定五洲，捍卫生死的女战神。
扶起地上痛哭的素娥，清澜的脸上露出这一生最真，最甜的笑，“母妃，我们回沧海可好。”
“好，好。待你得胜回来，母妃便带你回沧海。那里四季如春，漫山梧桐，山泉甘甜，你定然会喜欢。”素娥捂着嘴，哽咽着点头。
“那好，你等我回来。”清澜点头，双手抱着素娥的腰，像小时候一样窝进了她的怀里。
素娥木然的流着泪，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清澜的头发，“母妃等你回来，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好！”
抬脚走出阙天殿，与殿外香汗淋漓的桃夭相视一笑，主仆二人没有回头，径直向南天门的方向而去。
素娥浑身无力地倚在殿门口，望着女儿逐渐走远的背影，耳边是明煦冰冷的声音。
他说，一命抵一命，你的命却不足以赔偿。养育照拂之恩，明煦铭记于心。但龙琦因你而死，虽然并非是你一手造成，但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与我成婚不过是为得给清澜一个身份，既然她是源头，那么罪孽便应当由她来还。
摩奇的臂力非常，据说曾经与人打赌推动了一座山。
看到是他出征，天族人的表情是呆滞的，有几个先前反对清澜嫁人的老一辈古神，此时的反应最为激烈。一个个视死如归地跪在天帝面前，逼迫着他点头答应魔域的求婚。
“南天门外如此热闹，本殿竟然不知，罪过，罪过。”一身如月长袍的明煦，嘴角挂着暖暖的笑，几步迈到了天帝的面前。
看到天帝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明煦讥讽地转过头。
“清虚古神这是……逼宫？”
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倚老卖老，不断用言语逼迫地众神，明煦轻飘飘地抛出了‘逼宫’两个字。
“太子此言委实不真，乃是污蔑，污蔑。”清虚激动的拍着胸口，“我等对天族之心，苍天可鉴，日月可明，殿下怎可凭借三言两语便口出无言。”
转过头，清虚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望着天帝，“陛下，老臣冤枉，你要为老臣做主啊。”
这样一呼应，本来抱着看好戏心态的老一辈，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天帝，张嘴开嚎，“陛下，臣等冤枉，请您明察秋毫为老臣做主啊。”
天帝被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闹心地蹙着眉，厌烦地挥了挥手，把皮球再次踢给明煦。谁惹的麻烦谁去解决，少来烦他。
耍嘴皮子天族论第一，魔族都不敢争。
说是右护法，其实就是一个莽夫，力大无穷，却不善于用脑，跟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左护法千寻比，摩奇就是个弱鸡，单纯的跟张白纸一样。那边一开腔，摩奇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摸了摸硕大的脑袋，摩奇回头看了看千寻。
‘攻’千寻两片薄唇张合，虽然没有发声，但是相交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点了点头，摩奇双手一颠，两幅铁锤舞动的虎虎生威，叫嚣着向天族冲去。
天族众人被吓破了胆子，就连自讪神功大成的明煦都胆颤心惊，暗自咋舌。魔域第一勇士，其分量可见非常，有排山倒海只能啊。望了眼龟缩在一旁的天族众神，明煦大喝一声，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殿下，丰泽来助。”手持利剑，衣决飘飘的丰泽随身而上。
“天界有太子殿下，实乃众仙之福，苍天之福。”
“太子殿下骁勇善战，定然能够把魔域宵小送之回去。”
“我辈之福，天下之福啊。”危机解除，天帝背后的众神猛地松了一口气，顾不得脸色黑如锅底的天帝，凑在一起大声的鼓吹着。
摩奇臂力惊人，明煦侧身不及，被铁锤上发出的魔光扫了一下，一口精血顿时喷涌而出。
“殿下。”
“我儿——”
看到天族太子受伤，摩奇心中大定，无视于背后偷袭的丰泽，一个转身，铁锤横扫了过去。
“叮——”长剑应声而碎，丰泽瞪着眼，从云端摔了下来。
明熙大惊，转身就往回跑。
“喔喔喔，魔域必胜，魔域必胜！”明熙的狼狈与魔域的得胜形成鲜明的对比，看着天族如此的不堪一击，魔域气势大震，鼓点敲的越发响亮起来。
天帝上前两步，接住摇摇欲坠的明熙，不着痕迹地抵在他的背后，“我儿，如何？”
“无碍。”话落，明熙双眼朝远处遥遥望去。
看着前方势如破竹的魔域重兵，天帝心里隐藏的骄傲被打落尘埃。难道，他天界真的无人，万年基业真的要葬送他的手上。悲凉地望着身后龟缩一团的诸神，天帝不得不承认，能够拿得出手的唯有那个他从不放在眼底的‘女儿’——清澜。
“你可曾唤过她？”
他不提名，明煦也知道问的是谁，无声地点了点头，“她会来，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退缩。”
“那就好。”一口气刚刚落下，前方的铁扇迎面而来。
猛地推开明煦，天帝怒视前方，“尔等卑鄙。”
收回扇子的千寻微微一愣，弯起的嘴角嘲笑着天帝的天真，“两军对垒，何来卑鄙一说？”话落，带着戾气的铁扇再次掷出，眼看着就要打来，天帝挥袖一档，‘噗’扇子上夹杂的阴冷猛地窜入胸口，惊的他接连退后。
怎么会，一个小小的魔域左护法，竟然伤到了他。不敢置信的抬头，天帝的瞳孔一缩。
是他——
千寻身后，一身黑袍，冷心冷情的男人走出来，好看的桃花眼挑衅地挑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