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笑和嘲讽肆意的捶打着杨磊，如潮水般瞬间把他淹没。
杨磊低着头，忍着屈辱，放在双腿两侧的手紧紧攥起，想到家中病重的老母急需用钱，那条迈出去的腿再次收了回来。
“对不起，请让让……”
“嗤，装什么装，以为自己还是昔日前呼后拥的杨老板呢！”人群里，不知是谁伸手推了一把，杨磊那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瞬间摔到在地。
“杨老板这是怎么了，啧啧啧，瞧瞧，都破皮儿了。”大胡子蹲下来，厚重的手掌拎起杨磊的胳膊。
杨磊单手触底，咬着牙，艰难的起身。想到枕边人跟好兄弟的同时背叛，心里犹如刀割一般钝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捂着手上的胳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是他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亲人，当初有多少兄弟明里暗里的找他谈，跟他说，可他就是猪脑子，仅凭那个女人的几滴眼泪，他就无条件的相信，直到他的公司被卷走，剩下一具空壳子，他才幡然醒悟。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怨不得任何人，可他的父母是无辜的，现在老母亲被疾病折磨，医院每日催着缴款，他能够想到来钱最快的路，就是这些古玩儿。
可这里……
杨磊心如死灰，沉重的步子慢慢往前挪动，没有注意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于晓媛看了很久，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杨磊的故事从来到外了解了个透彻。
人虽正直，却有些木讷，当初能够把古玩生意做大，也是全靠了运气二字。自从发家，原来看不上他的亲戚全都找上了门儿，而那个卷走他全部家产的好兄弟，正好就是他连五福都没有出的堂叔家的弟弟！
“叔叔，这个鼻烟壶多好看，你买了呗？”
甜腻的声音在杨磊的耳边响起，他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小女孩，白皙的小脸，秀气的柳眉，小小年纪就出落的婷婷玉立，等长大，说是倾国倾城也丝毫不为过。
杨磊干涸的嘴唇半抿，淡漠的转开眼。
现如今，他谁都不信，他的心里已经布满创痕，对于不甚相熟的人更是充满抵触。
摊主右手抵在唇边，好笑的咳了咳，“晓媛丫头，你可别乱出主意，杨老板是做大买卖的人，哪里能够看得上我这小东西。”摊主嘴里虽然说着挤兑的话，可心却不由的期待起来，干他们这行的都知道，那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要是碰到冤大头，几毛钱收来的小玩意都能卖成几千块。
杨磊看着于晓媛的眼睛，鬼使神差的接过了她手里的鼻烟壶，长满老茧的指腹来回的摩擦，想要凭借感觉分辨真假。
“孙老板，这个鼻烟壶多少钱？”
摊主孙老板眼前一亮，看杨磊就像看财神爷一样兴奋，“杨老板也是干这行的，应该也知道，咱们这片胡同不敢说全都货真价实，但向来是童叟无欺。你手里拿的鼻烟壶是康熙年间官窑出产的，底足用青花画了两个圆圈，号称‘双蓝圈底’，在市面上可是极为少见的。”
于晓媛的嘴角勾起，盯着杨磊手里的鼻烟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说什么康熙年间的青花鼻烟壶，明明就是一个仿品，若是仔细瞧，还能看到瓶底那明晃晃的‘中国制造’四个字。
“多谢孙老板！”杨磊摸了摸干瘪的口袋，把鼻烟壶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
“杨老板不考虑一下，你这一撒手，可是把翻身的机会让了人啊。”
“多谢。”杨磊没有上当，拿起手边的玉扣，瓷盘和酒盅等零七八碎的小物件，讨价还价了一番，揣进了脏兮兮的布袋。
哎，这都什么眼神啊，东西到是买了不少，可就没一样是真的。
于晓媛愁的拧眉，她不是善良的人，可此时她身边确实是缺人啊。于晓媛仰天哀叹一声，决定做次好事，帮这个孝顺的杨磊一把。
“孙叔，买这么多东西不打折扣，也该赠送点什么吧，诺，就这幅画吧……”白皙的小手指向一旁脏兮兮的字画。
今天大开张，接连卖了好几种，除了那枚玉扣的进价高点，其他都是几毛钱收上来的。此时，孙老板的心情正好，往于晓媛手指的方向一瞥，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拿去，拿去……”
那副画一看就是赝品，收来的价格也低，放在那里落了灰都没有人问，既然他想要，就权当是学雷锋做好事啦！
“谢谢孙叔。”于晓媛乐颠的拿起画，在杨磊呆愣的目光中，强硬的塞到了他的怀里，“叔叔，西山虽日落，但东山依旧起。”说完，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字画，转身朝秦春义的摊位走去。
杨磊满脸古怪，鬼使神差的低下头，不知为何，对于这个才见一面的小姑娘，他心里总是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他们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而那种无形的羁绊也会越来越深。
回到摊位，于晓媛在秦春义诧异的目光中，从作业本上撕下空白的一页，用钢笔快速的书写着，随后笑嘻嘻地跑到杨磊面前，把字条塞到了他的手中。
“三天后，我在这里等叔叔，记得要来喔。”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定下日期，说完，于晓媛笑着挥了挥小手，“我先走了，叔叔再见。”
“再见。”杨磊机械的回答。
于晓媛笑了笑，跟秦春义打了声招呼，背起破旧的布包，抱起呼呼大睡的丰泽，一边走，一边想，她也许久没有去过德意轩了，没有她的关照，德意轩那偌大的店铺还不得黄了啊。
嘴里哼着动人的旋律，于晓媛美滋滋的拍了拍破旧的布包，想着把今天淘来的宝贝全部都卖掉，狠狠地赚他一笔。走出了老联城的古玩儿胡同，接连拐了两个弯，终于走到德意轩，望着门把上的大锁，牌匾上落满的灰尘，玻璃门上贴着的出售两个大字。
聪明如于晓媛，也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这张乌鸦嘴，竟然把号称拥有百年老字号招牌的德意轩都给咒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