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環先前定亲的那个张家公子，张家上门退庚帖的时候，我还见过一回。虽然不能说貌比潘安吧，但也算相貌堂堂，还不到弱冠的年纪，已经考中举人也算青年才俊了，温環那样作，他上门去也是礼数周全温和客气的，我倒是想不出来，環表妹到底看不上他哪里。”李千言当初尽心尽力维护那一段姻缘，看温環这么作实在有些不能忍，“要说六表哥，长相确实不错，但若不是好命过继给了皇舅舅，能怎样还说不清呢！”
贺知年点点头，谢瑛才华如何她不清楚，谢瑛武氏还是有名的模范夫妻，事实上呢？谢瑛确实没有侧妃妾室，但红颜知己满天飞；说是为了子嗣要纳一个侧妃，这边定下一个，那边还许下一个，还不如人家光明坦荡的纳回去呢！
“我其实不大明白，那时说是定下来了吧，可一来没有皇上认可，二来没有父兄许可，環表妹许给六皇兄的话不会是環表妹自己往外说的吧！”贺知年觉得，以谢瑛的谨慎，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才对。
李千言扯扯嘴角，“倒不是她自己往外说的，那时温表哥刚刚整顿好老宅带着環表妹搬出去，你也知道的，刚刚搬家什么都得买，環表妹素来讲究，她的东西都是交待丫鬟去买的，没几天就传开了。”李千言那时没想到这个，听到外面流言的时候担心是自家下人往外传，到时落个欺负借住亲戚的名声，特意让人查证了一回，对此实在哭笑不得。
温環身边的丫鬟贺知年还有些印象，大概万物随主，温環本人傲得很，连身边的丫鬟都比别人家丫鬟傲气一些，贺知年差不多可以想象那几个丫鬟一面贬低张家公子，一面炫耀温環攀上高枝的模样，忍不住摇摇头，道：“我觉得，温家表叔走岔了一着，与其跟環表妹闹，还不如直接带環表妹回江南去。”
李千言也点点头，话温環身边的丫鬟都放出去了，温環嫁过去也好，悔婚不嫁也好，对温環、对温家都没有半点好处，还不如贺知年说的直接带着温環回江南去。温環年纪还不大，不管嫁不嫁谢瑛都得等一两年才出嫁，到那个时候这些流言也该淡了，也免了如今尴尬的局面。
两人在五福居吃了一顿饭，李千言提前叫人打包了水晶肘子，贺知年却发现五福居新出的碳烤小黄鱼更合胃口些，最妙的是那小黄鱼还不用趁热吃，便叫人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给谢卓然尝尝鲜。
贺知年听李千言吐槽了一回缠着她的罗世嘉，也只能劝她放宽心，等她定下亲事，对方自然就消失了，惹得李千言又瞪了贺知年一回。
李千言倒不是直到现在都放不下穆尚英，只是经历了那么一次，至今还没有人让她倾心相许。李千言并不是爱做梦的少女，只是她都到这步田地了，就算不能找到一个绝世好夫君，总要找一个靠谱的吧，想找一个靠谱的未婚夫哪里是短短的时间看得出来的？
贺知年对李千言这个说法翻了个白眼，道：“我给你教一个法子，你找一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平时就多看他几眼，时间久了，总能发现人家的好！”
贺知年本是逗她，不想李千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
“……”贺知年拿着帕子擦手的动作顿住了，侧目看李千言，不会吧，她要是跟家里那个男仆看对眼了，长公主会不会掐死她？
几天之后，原本只是说可能瘫痪的谢瑛，经太医会诊，确认了这个事实，甚至比许多人所猜想的还严重一些。谢卓然作为兄弟，与贺知年一起上门探望过，如今的谢瑛，除了脑袋能动，从脖颈一下都不能动弹，偏偏他人的意识又是清醒的，一直十分暴躁。太医表示谢瑛情绪太激动，不利于病情恢复，当谢瑛太过暴躁时，就用安神汤让他安静地睡一会儿，等谢卓然再次去探望谢瑛回来，说谢瑛看上去有些呆滞。
不知为何，贺知年想到那一日在刘府李青青说的话，“你觉得刘三和穆四真的是因为伤重死掉的？至少刘三不是。”贺知年想起那时她问起谢卓然诗会伤亡的情况，提到伤重的只有穆四一个，那么必定是刘府当中有人动了手脚。李青青都发现了，作为当家夫人的刘夫人不可能没发现，可唯一的儿子死了，她要保住还没出生的孙子，只能选择沉默。而到了谢瑛身上，想要他死的人只会更多，而谢瑛那一下伤得那么重，人家想要动手的机会就更多了。
“说起来，温家那位姑娘也是情深义重的，六皇兄如今那个样子，她依然愿意嫁给六皇兄，甚至不惜绝食反抗父兄的反对。父皇对此十分感动，破例封她为贞侧妃！”贺知年还在想着阴谋，谢卓然又感叹了一句，皇子亲王的侧妃虽然是上了玉牒的，但有了封号与寻常侧妃便不同了，若正妃势弱一些，几乎可以与正妃比肩了。
“谁？温家姑娘，温環？”贺知年惊讶地眨眨眼，“她要嫁入六皇子府？”
“是吧，我哪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谢卓然并没有太在意，温家跟公主府有些关系，但谢卓然当时没见到人，也不知这位温家姑娘就是那个温家的。
话虽这样说，但应该就是温環没错了。不怪贺知年和李千言都觉得温環会悔婚，温環当初跟张家退亲，没多久就定下了六皇子侧妃，甚至在外面贬低张家公子来炫耀，估计多数人都是觉得温環想要攀高枝。而如今谢瑛弄成这个样子，以后就是个废人，两人又没有正式定亲，悔婚连程序都不必走，实在没想到温環为了嫁给谢瑛，竟然会绝食。
圣元帝当初是战场上拼杀得来的皇位，登基之后，也一直对武将的好感多过文官，就诸位皇子也是，相对谢瑛几个文才出众的来说，虽然九皇子莽撞爱惹事，圣元帝还是更偏爱几分。但谢瑛如今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圣元帝是不允许其他人落井下石的，不仅专门安排了好的太医上门诊治，听说温環为了谢瑛与家人绝食抗争，索性给了一道赐婚旨意，还破例给了封号。
因为存了几分冲喜的心，当然也有些担心他前脚赐了婚，后脚谢瑛就熬不住了，婚礼也就定在十天之后，交给礼部和宗正司操办。虽然是纳侧妃，但圣元帝亲自下了旨命人操办，温環的身价也高了一茬，若非六皇子妃武氏入门在先又没有什么错处，温環便是个商家女恐怕也能做个正妃。
婚礼之前，李千言给贺知年带信，叫她下帖子邀她过府做客。贺知年猜想着，多半是在躲着罗世嘉，十分讲义气的送了帖子过去。
李千言上门做客，还提了一罐子米酒过来，道：“娘最近迷上了捣鼓这些东西，这是新酿的米酒，送来给你尝尝。”
“嗯？”贺知年疑惑着接过罐子，旁边的春容连忙接了过去，不多时就拿小碗盛了一碗过来，并不是贺知年所想的酒水，而是他们素来称作醪糟的甜白酒，稍微冰镇一下可以做甜品吃。当然，这是贺知年对这种东西的印象，拿进了就能闻到浓浓的酒味，完全不是贺知年曾经吃过的甜甜的醪糟，往嘴边送的勺子便也顿住了，道：“这个，你尝过没有？”
长公主实在不是贤妻良母型的，在武功上的天分与厨艺上的天分完全是成反比，这一点上李千言是随了长公主。贺知年在公主府住了近四年，也有幸尝过长公主的手艺，简直，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李千言默默地别开脸，道：“你喝一口就够了，我跟娘说你喝过了就行。”长公主折腾了好些天，唯一勉强算是成功了的只有一坛子，不过作为平时喝的甜白酒来说，还是太烈了一些。于是长公主往里面撒了些白糖……别说贺知年，她都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夸自己亲娘。
“……”李千言这么一说，贺知年倒是生出了些好奇来，李千言应该喝过了吧，看样子也没什么事，她就尝一口吧！这样想着，贺知年小小的往口中送了一口，闭着眼咽了下去，就将小碗放下了。春容连忙递了一碗水过来，贺知年灌了几口，抬头看李千言，道：“我觉得，母亲日后还是远离厨房好些。”
李千言附和的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公主府现在是母亲当家。长公主不知从何处听说了什么，要为父亲洗手作羹汤，可怜驸马爷至今还没有尝到母亲的手艺，但他们几个小的已经快要倒下了。看着春容将罐子带下去收好，李千言捏着碟子里的松子剥壳，随口道：“上回跟你说起秦木香的事，你道现在如何了？”
“秦大人将她送去尼姑庵祈福了？”贺知年印象里，秦大人是个颇为果断的人，应该不会像温家老爷一样，等闹得不可开交了不得不把女儿嫁出去吧！现在将女儿嫁给谢瑛，那可不是有没有好处的事，而是要不了两年说不定就要从守活寡变成真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