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没有哪个皇帝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以身犯险若是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怎么办？那可就亏大了。或许圣元帝确实想借此机会表现自己的威风、能力不减当年，但必定会将事情控制的可以掌控的范围内。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有意思了，究竟是圣元帝大意了，还是有人将计就计可就说不清楚了，毕竟刺客已经死得透透的，不大可能留下什么线索。
除夕宫宴虽然提前结束，但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次日一早年初一，别说他们作为小辈，有义务去拜见长辈请安，就连寻常大臣及有册封的诰命都得一大早进宫拜见。贺知年跟谢卓然回府没睡多久，又得爬起来进宫去请安。
贺知年有些睁不开眼，由着春容替她梳头，冲谢卓然道：“嫁了你，大年初一都不能睡个好觉！”
谢卓然回头看了一眼，道：“就算我没有过继给父皇，这个年纪应该也能给你挣个诰命了！”
是的呢，就算是七品小官，妻子也算是诰命夫人啊，那样更惨，入宫请安见不到太后倒是没什么，跪在偏远的角落就得挨饿受冻了。
时间不早了，谢卓然沾了点凉水点了点贺知年的眉心，道：“醒了没，咱们得走了，咱们府邸离皇宫有些远，你可以在马车上打个盹。”
住得远还有这个好处啊，贺知年有些迷糊不清，完全没想到若是住得近她就不必起这么早了。谢卓然见状摇摇头，将贺知年打横抱起来，往她怀里塞了个暖炉，直接出了门。
大年夜又下了一场雪，这会儿雪停了，但气温似乎更低了一些，一路走到马车上，贺知年算是彻底醒了。往外看了一眼，树枝上还是厚厚的一层雪，不由惊讶道：“昨晚下雪了？”
谢卓然捏了一块点心递给贺知年，闻言点点头，道：“半夜里下的，才停了没多久，把帘子放下来，当心着凉。”
贺知年接过点心慢慢的吃着，这会儿太早了，没什么胃口。不过往年长公主大年初一进宫请安，等回府大半个早上就过去了，要是什么都不吃，估计饿得够呛的。因为天冷，春容体贴的准备了一些姜糖水，贺知年不讨厌姜味，喝了一碗顿时觉得身体暖和了不少，但谢卓然不喜欢姜，贺知年把姜糖水递过去，谢卓然也只是少少的喝了一点。
贺知年见状微微皱眉，道：“我虽然头一回大年初一进宫请安，但这么冷的天，说不得还要拜祭祖先，不吃些姜汤暖身子，受寒怎么办？”
见贺知年担心，谢卓然勉强再喝了一口，便再不肯喝了。贺知年也不忍多逼他，毕竟谁都有不喜欢的食物，索性从暗格里拿了一瓶烈酒，道：“不肯喝姜汤，就喝上几口，也能暖暖身子。”
这回谢卓然没有推脱，接过酒瓶子喝了一口。这酒是贺知年专门让人酿制的，赤练如今不参加战事，但总要有些事做，练功做事难免受伤，尤其是皮外伤，贺知年没法子弄出消毒水来，让人改良酿酒工艺，酿出更高度数的酒却是不难的，毕竟前世她爹就是个酒鬼。谢卓然酒量虽然不差，一口灌下去脸色也红了红，道：“你从哪弄来这么烈的酒？”
贺知年嘻嘻一笑，道：“我叫人弄的啊！原本放在马车上是想着若是有什么意外，也有用，没想到头一回用倒是给你喝了！”
“……”所以说，这是外用的对吧！所以他娘子这是拿外用的酒给他喝？
“又不是药酒，拿来喝拿来用都没关系啊！”贺知年表示并不在意这种细节，何况这不是也没有用过嘛！
谢卓然将酒瓶子放回暗格里，暂时不想理贺知年。
晋王府离皇宫有些远，加上下了雪路不好走，马车晃晃悠悠还没走到宫门前，贺知年已经无聊得抠谢卓然的衣摆。谢卓然叹了口气，将衣摆拉了回来，免得让贺知年抓破了不好看。衣摆被扯出去了，贺知年又伸手拽谢卓然腰间的玉佩，谢卓然叹了口气，一低头就对上贺知年的眸子，只听贺知年可怜兮兮望着他，道：“卓然哥哥，这点小事，你别生我气嘛！”
谢卓然也没生气，就是一大早起来还要伺候贺知年，就这，贺知年还要嘴巴上损他，想要贺知年哄哄他罢了。结果倒好，贺知年不知道逗他开心，反倒委屈上了。
贺知年倒了杯热茶，塞到谢卓然手里，道：“呐，我这都给你赔罪了，你就被生气了嘛！”
在贺知年的目光下，谢卓然端着茶喝了，猛然回想自己的举动，还怪幼稚的，几时他也矫情到还要人哄了。
哄好了谢卓然，贺知年刚想说点话，外头便道：“王爷、王妃，宫门到了！”大年初一进宫请安的人太多，宫里自然没有那么多人手来接待，为了表示对臣子们的重视，索性皇子皇亲们也没给特权，都得从宫门走进去。像贺知年谢卓然这样的年轻人倒也罢了，年纪大的，这一路走过去也要花些力气。
两人刚刚下车，就遇到九皇子夫妇，九皇子妃岳氏颇为熟稔的上前同贺知年打招呼，道：“二十一弟妹也来了，咱们一道进去吧！”女眷们都是去拜见太后，与男子并不同路，岳氏这是邀贺知年同行。
贺知年不是头一回进宫，从宫门走进去却是头一回，虽然这样的日子跟着大流走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若是有人同行自然是最好的，没什么犹豫，贺知年冲谢卓然挥挥手，便同岳氏一道往前走。谢卓然原本有些不放心贺知年，若是其他嫂子，谢卓然自然不放心贺知年跟去，但岳氏素来品行高洁，便是没怎么接触过，谢卓然也有些放心，冲贺知年点点头，便与九皇子一道往另一侧走去。
昨晚刚下了雪，虽然没冷到滴水成冰的程度，但呼出一口气也能看到一片白雾。岳氏手里捧着暖炉，长叹道：“京城真冷，我住了好几年还是不习惯。对了，我记得弟妹也是南方人，在京城可还习惯？”
河湾村在南方，原主确实自小在南方长大，但贺知年前世却是实实在在的北方人，在河湾村还没待到冬天，就又随着贺隐光北上到了京城，说是南方人，其实还没见过南方的冬天。不过岳氏提起，贺知年却不敢说出这些话来的，闻言笑笑道：“刚来的时候是不习惯的，第一个冬天屋子里点了炭火，只觉得燥得睡不着觉，后来住久了也就习惯了，就是冬日里也没有什么蔬菜吃。”
说到这里，岳氏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九皇子虽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是这个混人，可实在也不是什么心细的人，进宫之前又是庶子，生母死得早，没人为他打算。九皇子自己不是个机灵讨人喜欢的，圣元帝虽然没有亏待他，但也没怎么费心，她嫁过去才发现，九皇子没什么私产也就罢了，圣元帝给的分例也搞得一塌糊涂，更别说弄个温泉庄子种些蔬菜冬天吃。
这几年在岳氏的打理下，加上九皇子有些战功，手头银钱是不缺，但温泉庄子不是想弄就能弄到的，听贺知年说起蔬菜，便也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京城天冷，冬天也只能藏些白菜过冬，吃得多了，也腻烦了。”
谢卓然有个温泉庄子，冬天能弄到的蔬菜虽然不多，但偶尔也能换换口味。温泉庄子不好买，众多皇子当中，能有个温泉庄子的也实在不多，谢卓然手头的那一个是圣元帝送的，叫旁人羡慕嫉妒不已。
便是岳氏不是个心胸狭窄的，贺知年也不会缺心眼到炫耀这种事情，想到自己偶尔还能养些豆苗吃，便将养豆苗的法子交给岳氏。豌豆在河湾村一带比较多，别处却并不常见，更别说算得上时令蔬菜的豆苗，岳氏不仅没吃过，听都没听过，不过听说有蔬菜吃，岳氏半点不矜持的朝贺知年要种子。
贺知年既然提了，就不会吝惜这点种子，却没说送豆苗过去的话，寻常街坊邻居送些蔬菜是常有的事，但身在皇家，由不得贺知年不小心些。毕竟贺知年就算对岳氏有些好感，也还不到推心置腹的程度。岳氏显然比贺知年更懂得这些细节，只问了问口味和做法，却不曾提到让贺知年送些蔬菜过去。
两人闲聊着，十四皇子妃魏氏也追了上来，微微喘着气道：“九皇嫂和二十一弟妹在说什么，聊得这样开心。”
贺知年跟魏氏不熟，也没什么契机让她对魏氏生出些好感，有十四皇子这么个危险的不定时炸弹在，贺知年也不打算跟十四皇子夫妇深交，闻言只是笑了笑。而岳氏一向记仇，哪怕只是听说十四皇子欺负过九皇子，对十四皇子夫妇也没什么好感，闻言只呵呵一笑，道：“随便聊聊。”
魏氏脸色有些难看，十四皇子也就是小时候不懂事让九皇子顶过缸，也不知岳氏从哪里听了去，从此对他们夫妻便耿耿于怀。九皇子武力值高，但她到底没见过九皇子犯浑，可岳氏素来一张利嘴，几句话便说的人无地自容，大年初一的，她并不想招惹岳氏，当下也顾不上跟贺知年说话，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