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知道的。”许离不忍再说什么。
“况且，爱情也好，婚姻也好，都是两个人的事，我们的纠葛同那个旁人有什么关系，她若善良，世界上徒增伤心者，她若起邪心，死生有命，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舒展云淡风轻的几句，却如一记闷拳敲击在许离心上，她涨红了眼睛噙着泪水，看着舒展，那苍白的面孔依然噙着笑意。
“秦舒展，你傻么，你早知道一切是么，你都预料到自己不测了是么，你知道那个人存在，可你都装着么。你死了，没人会愧疚会同情你的，别人会继续逍遥的生活，他们将幸福建立在你的血泪之上，那样你满意了。”
“阿离，别说气话了，我的身子真的不太行了，你来了，陪我好好聊天不行么。”
许离当下就如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软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算气得恨不能扇她几下，可那是全世界最懂她最善良最虚弱的舒展。
“舒展，你不会死的，我不能看着你死，你只比我大几岁而已。”
“有时候，你和他有点像。”
“陆沉？”
“对，他有时候晚上会抱着我哭，说，舒展你不许死，你和我一起长大的。”
舒展的笑容丝毫没有故作坚强，反而像是摆脱尘世一切纷扰，进入最无忧无虑的状态。“其实啊，我能感受到他的害怕，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一直为了成功可以不惜一切，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很孤独，如果我死了，他和过去的联系就断了，就真的一个人了。”
许离没想到经历这么多之后，舒展对陆沉不是恨意，不是怨怪，却会在从容说起死亡时，担心那个人从此就孤独了。
“阿离，我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我和陆沉很小相识，我为了讨好他做了很多傻事，把自己人生都赔了进去，可当时也是一厢情愿甘愿被骗。回过头想，自己的人生实在走错了，可死过一回后，他却发了疯的寻我，我终究是福薄，只能伴着一程了。”
许离想起李咏诗说过舒展母亲去世的事，心里明白舒展被全世界辜负，却终归是亏欠了自己妈妈的。一转念，舒展的妈妈临死前将一切交给舒展，应该是和解了。
“后来，遇见你们一家，尤其是你，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吧。我甚至想过，如果我们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大概是最心灵契合相濡以沫的伴侣。”舒展虚弱地玩笑道，眼神却清亮笃定。
“我小时候，爸爸和妈妈关系不好，那时隐约听到些旁人的闲言碎语，开始知道重男轻女这个词，愈发坚定是因为自己不是男孩，不够优秀，所以爸爸不爱我们。那时候，很争强好胜，性格也真的像男孩子一样，后来青春期身体上发生变化，人也开始迷茫颓废，现在想来，是物极必反。”许离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些陈年往事。
“那我就当你曾经是个天真的男孩子，假如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我就不用追着陆沉跑，后来我们一起进入青春期，相互鼓励一起长大成人该多好。”舒展笑着肆无忌惮地假设，突然止住“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许离突然站起来，要拉舒展：“不管怎样，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带你走。”
“没有她，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阿离，我的病情，我比谁都清楚。”
“不行，就算这样，我也要去揭穿姓何的，我倒要看看陆沉会怎么交待。”许离手足无措。
“许离，”舒展用尽力气打醒错乱的她，连名带姓叫道。
她不解，涨红了眼，委屈不甘，却见舒展泪水溢满眼眶，铮然：“我求你，不要那样做，你们的人生可以没有交集，我希望你，陆沉，你们以后都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没有必要惹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么。”
许离这才明白，舒展想得自始自终是别人，她不愿自己冒险得罪何家，更不希望陆沉失去辅佐，可她呢，只能带着秘密和遗憾孤独离开。
“秦舒展，你知道么，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人，你有勇气替别人背下罪名，付出整个人生，你却没勇气坦坦荡荡揭开真相。”
“阿离，人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真相，不是知道一切就会更幸福些。”
许离走出房子的时候，被晚风吹了流过泪的脸庞，辣得生疼。
手机里好几个未接来电，是陆沉的，许离想要回拨的手指颤栗好久，最终把手机按了关机，放进包里。
抬头，暮色四合，天完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