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玑仪 > 第十章 琅琊诗会,苦等问机
    十一月初十,琅琊诗会,历城南郊十里坡,流芳园。

    今日我内着三两件白底碧色绣花衫,外套藏青色流云广袖长袍,紫色宽带束腰,可能是个人气质问题,现在的我整个人显得儒雅端庄完全不似真正的覃子苏的那种洒脱俊朗。我赶到十里坡流芳园时,里面已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有围坐而谈者,有立于繁花处耳语者,也有静坐不语者。

    十里坡坡顶是一处宽广平坦之地,流芳园建于此坡顶。只见园内四面皆是四丈宽的长廊,长廊红毯铺地,每隔三丈摆有一矮几,矮几上放有几叠点心与些许酒水,时有美婢往来添些点心酒水。长廊中间有一极大的凉亭,依着今日这装饰,大概是供人表演所用,凉亭与长廊相距约莫五丈。南面长廊后面是宅院,该是后勤处,北面长廊后面是几座凉亭,东西两面长廊后面倒是空旷,一眼望去皆是坡下青草绿树,繁花似锦。四面长廊唯有北面长廊靠中间处摆有精致雅席,大概是为一些重要人物所备。这么一仔细观察下来,才发现一切布置得甚是雅致周到。

    不一会儿人便多了起来,大概是要开始了。果然,只见所有人皆向北面望去,一时间四方都安静下来,原来是管玿卿到了。他今日着了件紫色繁花暗绣长袍,衬着他高贵儒雅的气质,他本就长得俊逸不凡,所以他一入场,众人皆暗赞不已,只见他目光向四面长廊一一掠过,在望向我这处时略顿了下。与之一同进场的还有苏巧巧和三位中年男子。苏巧巧着一粉色衣裳,显得人越发娇俏。

    很快就有礼官宣布诗会开始,接着管玿卿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有舞女歌姬袅袅上场表演歌舞。歌声婉转悦耳,如出谷黄莺,舞姿灵动妖娆,如山间精灵。三两个节目过后,场上气氛渐渐热起来,这时管玿卿的声音响起:“今日承蒙各位赏脸,在座皆是青年才俊,学识渊博,不若以我手中这块玉玦为传递之物,现下是初冬之际,大家以冬为题可吟诗词,可做对子,应答不上者饮酒自罚。大家意下如何?”说完,将玉玦递与左手边与之同来的一青衣中年男子。众人当中大部分都是想趁今日大展身手,听他如此一说,皆纷纷应好。

    幸好我这几日早有准备,猜想会有吟诗作赋之时,我并不想抄袭杜甫李白他们的著作,故针对几个文人骚客偏爱的几个主题——什么风花雪月的,春夏秋冬的,离愁喜庆的自己都一一在屋里琢磨出了几首诗词以备不时之需,每琢磨出一首便让才名远扬的子期为我指点修改,所以届时我再把之前写的背下就是。

    正得意于自己的先见志明时,那青衣中年男子的声音已响起:“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以洁。”

    “好!”音刚落,便有人称赞起来,大家也都拍手叫好。紧接着那紫衣中年男子将玉玦递与其下桌的青袍少年,那青袍少年微做思量,便道:“百泉冻皆咽,我吟寒更切,半夜倚乔松,不觉满衣雪。”说完将玉玦递与下一人,又是满堂喝彩。

    如此一番传递下来,有做得好的赢得大家赞誉,有做的平平淡淡的让人听后便忘,也有应答不上自罚一杯的,其中也不乏一两个得到管玿卿亲口称赞的。

    转眼便已轮到我,我将心底已背过几遍的拙作念出来,大家都反应平常,看来是勉强过关了,却在我将玉玦递与下一人时上座的管玿卿幽幽道:“差强人意。”

    他这句话着实吓我一跳,我原以为经过前面那么多人后他已经不耐烦听下去,没想到他竟有仔细听我的,虽然得到的评价不怎样,但在座的能得到他亲自评价的只寥寥数几,看来他是有关注我的。念及此,心里忍不住暗自高兴。

    最后玉玦绕了一场轮回到管玿卿右手边的苏巧巧,苏巧巧大大方方的也依规矩吟了一首词,确也是首好词,全场赞誉声不绝于耳,更有一少年当场赞道:“公主不但有天人之姿,更有非凡才学,着实让人钦佩。”原来此人竟知道苏巧巧的身份,他话音一落,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苏巧巧一听有人夸她不禁面露喜色,笑道:“公子过誉了。”转头便问身旁的管玿卿:“玿卿哥哥觉得我那词如何?”他微微笑道:“还不错。”

    诗词过后,紧接着是各自的才艺表演,有舞剑的,有现场作画的,有抚琴的,甚至还有表演杂技的,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有,像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就只能当看客了。

    我来此本就不为功名,只是为了见上管玿卿一面,好方便将我心中想问的话问出,从而早日解决回家的问题。原本那日街上偶遇和骑马之时都是问话的好时机,只可惜我实在没什么线索不知该问什么,直到前日忽然忆起我穿越当夜似乎曾有个梦境片段很特别,梦里那长得怪异的歪脖子树令我印象深刻,且那戏子吟唱的话不知为何我今时居然还能记起。

    此时众人才艺也已表演得七七八八,几名美婢向场上某四名男子和一名女子递上请帖,我仔细一看,皆是诗会中表现突出的,看来他们是被选为他的门客了,正想着,不防竟也有一名紫衣美婢走到我跟前来,直到她将手中请帖伸到我面前我方才反应过来,忙接过道谢。结果加上我共有六人收到请帖,那些未收到的人都纷纷面露失落之色。

    诗会结束后有几人借此机会与他攀谈,我本以为又要等上许久才能等到与他私下交谈的机会,便欣赏起四周风景来,谁知没过多久等我再次朝他望去时,他正要跃上马车,而那些与他攀谈的人已全走了。我连忙赶过去。

    “管兄!”

    他见到我后,却依旧钻进马车,良久,才听到有声音自里面传来:“上来。”

    我只是想与他说几句话,并没想过要与他同道走,故而听到此话,我犹豫了下,但还是跃上了马车。上了马车才发现苏巧巧也在车上。

    他的马车并不豪华精美,但很大,坐着也很舒适,马车内放有几叠书籍,还有一把瑶琴。

    “覃兄找我可是有事?”

    没想过苏巧巧会在车上,想问的话不能问,所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说话便有点结巴起来:“我,我想。。。我想——”

    不等我说完,他打断我道:“怎么,结巴了?”他瞥了苏巧巧一眼,说道:“公主乃金枝玉叶,男女有别,还是分乘一辆马车好,你来访我南阳,切不可做出有损清誉之事。”语气中带有几分恼怒,也不等苏巧巧回话便叫来丫鬟来接她。

    “玿卿哥哥,巧儿只是觉得一个人坐车无聊,才想着过来与你同车,你既然不喜,我下车便是,请你勿要生气。”

    “嗯。”他轻嗯一声,面色已恢复如常。

    苏巧巧下车后,车夫便赶车开始走起来,车内一时静默无语。

    “说吧!”良久,他终于打破沉静。

    既然车内只有我和他,那就是时候问了。只是终于要问出自己心底最重要的事,忽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管兄可听过‘三生树?’”

    “没听过。”

    我看到我心里那盏微小的希望之灯瞬间变得黯淡。

    “那你可知道哪里长有歪脖子树?它的那歪脖子树的根悬于空中,盘绕如心行,而它的枝弯如柳丝,却不像柳丝那般低垂,而是弯弯曲曲四处发散。”

    “世上哪里会有这种怪树?”

    我看到我心里的那盏昏暗的希望之灯瞬间熄灭。

    “有的,我就见过!你难道真没印象?”我不死心的又问。

    “你在哪里见过?”

    “梦里。”

    他笑道:“覃兄真会开玩笑,竟拿梦里之事来问我,梦乃虚假荒诞之事,毫不可信。”

    听完他的话,全身像被冷水浇过一般,冷得我直打颤,只觉自己好似跌进了地狱看不见一丝光亮,又好似被困在茫茫雪山孤独无助。为什么老天连这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要打破!我颤抖着身体,精神开始恍惚起来,觉得一切都变得遥不可及,仿佛世间万物都要离我而去,然后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