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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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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随心心慌意乱,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不管不顾地要冲出去。泠墨忙拉住她的手将人扯到身后,孟随心闷哼一声,反手捂在他的手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拉的是右手,不禁暗骂心急,略略松开。

    “这位军爷,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城门关闭、客栈被围……我们不过是途径的随州的商贾,还要忙着赶路,这下莫名惹事上身,岂不是……”他容貌不算出众,但气度极好,话音娓娓,让人发不了脾气。

    那位军爷道:“公子不必多问了,回去歇息就是。”竟是守口如瓶。

    泠墨叹了口气,回身护住孟随心:“孟姑娘,顾兄弟稍后便回来了,咱们回去等吧。”

    她紧抿着唇瓣,脸色有些发白,一双漆黑无垠的眸子失了焦距,看得人心疼。他对泠云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地将人扶回去,才坐下没多久,顾伯言就回来了。

    那些官兵嘴上说不许任何人出入,但对旁人倒没怎么拦着,只不知为何不许孟随心走。她绞着手指看窗外,一瞧见顾伯言浑身一震,连忙起身往他冲过去,嘴里喊一声“伯言”,手揪住他袖子,不论如何不肯再放。

    顾伯言没料到她已经醒了,看那副样子足见受了惊吓,心里疼得泛酸,又劝又哄,好不容易才让她脸色好一些。

    “你去哪了?”她问,眼睛里一层泪,仿若星星点点的光斑。

    他向泠墨道过谢,回了房才回她的话:“他们守得紧,信鸽放不了,我只好出去送信了。”

    “回紫云山?”

    “嗯。”

    “为什么?”她鼻尖泛红,蹙眉在想。

    自病一场之后,她脑子很是不如从前了,想事情也慢,想不明白也多。但顾伯言这一日反应太过明显,她还是找出头绪:“是跟我有关吗?那些官兵是冲着我来的?”

    她有些泄气:“画上的人虽然和我像,但那是男的,我是女子,他们怎么也能弄错了?”

    顾伯言怕她多想,宽慰道:“师姐,不是因为这个……是我心思太重,杞人忧天。况且咱们下山也有数日了,我怕师尊担心,报个平安。”在她眉间轻轻揉了揉,“师姐,是我的错,往后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你别怕。”

    她又觉得委屈,闷闷地“嗯”,仍是扒拉着他的手不放。顾伯言无法,只能将自己的东西也搬过来,就在屋里陪着她。晚上搬来褥子睡在*边,絮絮叨叨与她说话,直到半夜她才松懈稍许。

    他担忧得睡不着,爬坐起来,到窗边看了一会儿,见那些士兵守得更严之后叹一口气,又到她身边。她眉间还是微微皱着,不大放心的样子。手搭在外头,揪着被子的一角,手指头莹润如玉,在月色下雪一般白。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移回被子里,她哼了一声,吓得他连忙住了手。

    *无眠,天色刚亮,趁着她还没醒,他下楼去熬药给她压惊。人刚走她就惊醒过来,揉着眼睛发了半天呆,自己穿鞋袜去寻他。

    天太早,除了他们谁都没起,厢房外头空荡荡的,走路都有回音。她放轻脚步顺着楼梯慢慢往下,小心地扶着扶手,一步步注意着。

    脑袋不够使,动作也慢。她开始经常会摔跤,没少让师尊和师弟操心,后来终于学会慢慢走路、慢慢做事、慢慢说话,才没那么让人窘迫了。

    下到一楼,想一想厨房的方向,刚要往前走,眼角掠过一道影。

    她顿住脚步,偏头去看,原来有一人坐在那儿。

    看轮廓是个男子,身后的窗户开着,然而天色还是沉的,暗得人看不清。他面前摆了好些吃的,一点都没动,只是静静坐在那儿。

    她抿了抿唇瓣,转过目光,继续去找师弟,真的在厨房发现人。药刚熬着,他让她吃了些东西垫肚子,催她出去:“别让烟火撩着,你在外头坐着等我。”

    她听话地转身出去,在大堂与那人隔得远远地坐着。

    等待最是无聊,她脑袋搁在桌子上,手抠着木桌边沿,慢慢抠下一些木屑。有的地方太硬,木屑刺进手指头里,疼得她眉头一蹙,又专心致志地挑刺。等到感觉到不对,那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这时光线已好了许多,能够将那人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他长得很好看,浓的眉,墨黑的眼,不同于小师弟的可爱美貌,而是另一种阳刚英气。一身袍子很是挺括,腰间白色玉扣,侧边坠着一个荷包,上头两只鸟儿卧在水上,绣得十分不好看。

    花色也不匀,一块暗一块浅,倒像是什么东西沾在上头没洗干净……她脑子里乱转乱想,等到那人在她面前坐下,这才回过神。

    她还没说话,那人伸出手,一把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眉眼都是淡淡的,微微垂了头,只有颤着的睫毛泄露出一丝不安。手指很漂亮,又长又直,轻轻在她指头上一动,她自己拔得辛苦的木刺被他轻易剔了出来。

    孟随心吓了一跳,往外抽手却没能抽得出来,反而被他攥得更紧。

    他抬起头,正对上她惊惶的目光,瞬间柔软下来。他的手很大,将她的手指完全包裹,指尖薄茧磨着她细嫩的肌肤,有几分发痒。他的眼睛好黑,像最浓重的墨色,一层层弥漫包裹,将她围得密不透风,不由就失了神。

    他见状神情镇定了些,缓了缓,低低道:“卿卿。”

    这两个字有几分熟悉,她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过,身上一阵阵发热冒汗,脑子更是昏沉。她深吸一口气,使劲将手挣脱出来,那人一僵,她眼角望见顾伯言端着药出来,急急地起身走过去。

    “师姐,先晾一晾再喝。”他把药放在张空桌上,抬头才发现出现了别人。看着眼生,想是昨晚或今早才住进来,他不以为意,拿勺子搅着药汁,一下下吹着。

    孟随心挨着他紧紧地坐着,在他耳边小声道:“他刚才拉我手。”

    顾伯言一愣,那人已经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拱手道:“方才天色太暗,认错了人,一时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这男子容姿甚好,说话客气有礼,倒不像什么坏人。既然说了是认错人,也不必揪着不放——顾伯言颔首算是收下,安抚孟随心道:“师姐别担心,来喝药……”言罢舀起药汁,吹了吹送到她唇边,孟随心张嘴咽下,却觉如有芒光在侧。

    偏过头,那人仍站在他们,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落在她脸上。顾伯言转过头,那人一顿,缓缓笑道:“失礼了。”随后走到一旁去坐着,不再多言。

    “怎么了?”他问孟随心。

    她摇摇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于是小声说:“还是喝药吧。”

    顾伯言笑道:“嗯,喝完咱们就走。”今早他出门就发现守在外头的官兵都撤了,想来是他多虑,或许不是冲着师姐来的呢?

    孟随心点点头,小脸被药苦得皱成一团:“能不能不喝?”

    “不能,”他毫不妥协,“师尊说了,若你情绪起伏太大,必须要喝。”

    强逼着她喝完一整碗,拿蜜枣给她含着,让她在楼下等,自己上去拿东西。师弟一走,那人目光又直直看过来,她很不自在,正巧泠家兄妹也下来了,忙招招手:“冷大哥。”

    泠墨在她右侧坐下,正好挡住了那人的视线:“孟姑娘,起那么早?”

    她道:“昨日睡得太多了。”

    泠云东张西望:“顾大哥呢?”

    “收东西呢。”

    “你们这就走?”冷云瞪大眼,“哥哥,我们不吃了,一起走吧。”

    孟随心眉梢蹙起,泠墨看了妹妹一眼,笑道:“说什么诨话呢,顾兄弟说过他们独行惯了,不愿同行,你莫要给人家添麻烦。”

    “可你不是说……”泠云话音刚起又顿住,默默消停下来。

    须臾顾伯言下楼,与他们两人道了别,顺顺当当出了随州。孟随心单手握不住缰绳,只能与顾伯言共骑,缩在他身后半天没有声音。

    他的声音被风声吹得散乱:“师姐,你今天怎么了?”

    她额头贴着他的背,嗫喏道:“我也不知道……”

    “啊?”他没听清,她想了想,低低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