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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话儿说:日子不耐过。你瞧着岁月悠长,却是经不起万事蹉跎的。转眼间,春过夏去秋走冬来,仿佛昨儿个还嚷着热,今儿个就要裹上厚厚的棉衣服了。

    程蝶衣和段小楼在天津的戏院里,也唱了足有大半年的戏了,比不得当年在北平时的好光景,却也是炸窝子的满堂彩,好评如潮,光鲜如意。

    那老板头脑灵活,是块做生意的好料。还学着别的戏班子,以唱戏为基础,引进些外来品种。比如天津当地盛行的古彩戏法、新彩戏法以及杂技相声等,也把个戏院子弄得个红红火火。

    生意实在是不错,连带着把北平这边的老大红门戏院都带动起来,比着以前强了不只一点半点了。

    意租界里的治安,又比着北平市面上好许多。租界里住着不少,民国各个时期、各个政府,或是下野或是避难的达官贵人、富豪文人。来剧院的看客,也比如今北平市面的层次略高些——毕竟租界里不是天桥下面,任谁来任谁往的。

    程蝶衣只是心疼他那些老戏迷,好在北平的大红门戏院也没停业,等着时候好些,还能唱回去的。

    花清远仍是往来与北平和天津之间,每个星期一到两次,有时留一天有时会两天。

    程蝶衣见花清远跑得辛苦,便提议由着他跑几回,他没戏的时候,还能多呆几天。

    花清远哪里肯让,只说如果是段小楼也回北平来,程蝶衣可以和段小楼一起。若是段小楼不走,程蝶衣一个人万万不可。这世道实是太乱了,火车也不安全。

    程蝶衣说不过花清远,只得听从,又心有不甘,试探着问:“不如……你也搬过来吧,我们这样……实不是办法txt下载。”

    一个月两个月的行,半年一载也能拖着,但要是天长日久了,铁打的人也耐不住折腾啊。

    “如今看着是不行,”花清远苦笑。

    整个宪兵队里,他最轻闲,简直是白吃饭的了,惟一能做的就是陪着田中静子聊天说话,偶尔才有田中浊三郎带他出场,应对翻译的活。完全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也不知道田中浊三郎中了哪门子邪,就是不肯放他。

    他曾去请过辞,被田中浊三郎推了回来,也不说什么理由,就是沉着个脸不同意。花清远又不敢深说,怕惹怒了田中浊三郎,适得其反。

    “也不知道他按个什么心,”程蝶衣不爽很久了,他给花清远泄了一杯茶,推过去,“四嫂的身子还稳当吧?”

    原想着花清迈的身子彻底好了,花清远这边也联系上那边的路子,就把花清迈一家子送过去,谁曾想秋天刚过,梁雪就被诊出两个月的身孕。

    这个月份正是不稳当的时候,别说跋山涉水地远行了,就是在家里,都得时时注意,万分小心的。

    这样一来,就得等梁雪坐胎稳定,花清迈他们才能动身。

    花清迈是有些忍不住了,他想一个人走的。本来去的就是前线战场,带着全家老小去,算怎么回事。

    还是梁老爹劝了两句,说花清迈要是带着一家老小走,至少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不是去了那边,也是给花清远减了不少的麻烦,免得徒惹人怀疑。

    花清迈想着他这几年来,没少给花清远惹乱子、找麻烦。若是这次走,还给花清远添罗乱,那他可太不该了,也就忍了下来。等着过完年,小雪月份到了,胎像稳定了,再走不迟。

    按着花清远的按排,花清迈带着梁雪以及梁老爹,他们一家子以探亲为名,离开北平城。

    梁雪以及梁老爹自然有人接应,他们长兄花清辽会派人来接,接他们去重庆的。

    至于花清迈,他有多少好男儿的报国胸怀,都可以去陕晋找他们的爹了。相信他们的爹花盛璋,自能给他儿子按排地方了。总比在北平,被人给盯上,寸步难行得强——时至今日,还有狗腿子盯在花清远门外,做暗哨呢。

    “看着没有菊仙那时稳当,三个多月了,还未显形。”

    也不是营养没补到位,就是看着孱弱,不那么康健。中医西医的大夫,都请过了,也没说出个什么来。都只说母体过弱,孕期好好调养即可。

    梁老爹看着女儿明明满腹心事、郁郁寡欢,却还强做欢颜的模样,很是担忧,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变着法的给女儿做补品,结果吃了和没吃一样,没起什么效果。

    “这次来,我能多住上几天,”花清远把用过的水杯放在桌面上,“我有两、三天没见到田中浊三郎了,连带着他派在我身边的那个日本女人,都没过来,我估计着北平是有大事件了。”

    程蝶衣知道花清远所提的那个日本女人,指得是田中静子身边的信子——和田中浊三郎一样都是满肚子阴险伎俩的坏蛋。

    “噢,什么大事?”程蝶衣顺着花清远的话头,往下问着。

    花清远摇头,“没摸太清楚,好像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日本天皇的表弟表妹三叔二大伯这类的,总之是皇亲国戚。”

    明明不是什么好事情,经着花清远这么一说,却有些意思了。程蝶衣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好不好的,他们跑咱们这来做什么?”

    花清远目光收拢,冷笑一声,“作死呗!”

    这回程蝶衣笑不出来了。虽在相对风平浪静的意租界里,但外面什么景况,他不是不知的。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程蝶衣再次开口,“前天,你二姐来过一次,我瞧着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花清远陪着程蝶衣来过天津后,避免不了要去花婉爱那里登门拜访的。

    如今他和程蝶衣住的这套房子,虽不如在北平城里的那套大,但也算得独门独院。这处写着花清远名字的房产,其实却是花清远的二哥花清逸置下的。

    花清逸为什么要在天津置一处房产呢?都是为了他这个在他们兄弟姐妹中,性子最软的妹妹花婉爱。

    花清逸是想着花婉爱要是在婆家挨了欺负,他们兄弟姐妹又都不在身边。花婉爱有个委屈也没有地方发泄,给她买处房子,要是在婆家住得不顺心了,就来这处小住,只当是解心烦了。

    为什么写花清远的名字?一是花婉爱的性子太软,写了她的名字,保不准被婆家算计去,二是兄弟姐妹里,花清远离着花婉爱最近,易攻易守。

    上一次,花婷爱来天津看望花婉爱时,住得就是这里。

    大红门整个戏园子,搬来这里开场子,租得是一处临街的大剧院。意大利式的建筑,人员也都住在那里。

    程蝶衣、段小楼这样的角儿,能分到一间单独的屋子,却没有独门独院了。

    花清远初次来时,环视了一周、检查了四处,很不满意,只一处屋子,哪里够用。

    别说他来探望程蝶衣时,两个人耳鬓厮磨做些什么,容易被人打扰。只说陪着程蝶衣来的小笙,还有侍候程蝶衣的小厮,都按排在哪里?多有不便啊。

    花清远便接了程蝶衣,来他二哥这处地方住了。

    程蝶衣搬过来的第二天,花清远就带着他,去了花婉爱的府上。花婉爱一听说弟弟来了,连着接出府去。

    花清远和程蝶衣的事,花婉爱已经从长姐花婷爱那里听说了。守着一个混蛋丈夫,什么风流艳事没见过。除了初听时的惊讶,这么久过去了,她习以为常了。

    是以,当她见着花清远牵着程蝶衣的手走过来时,已经做到面不改色了。

    花婉爱不似花婷爱那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一点没有北方女子的爽朗泼辣,却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忧伤,连笑着的时候,都带着抹不去的愁。

    花婉爱不太爱说话,时而开口也是绵绵软软、没有任何声调起伏,听得人很想入睡。

    花婉爱这副性子,花清远也没有办法。

    花婷爱白白给她做了那些努力,如今这府宅之内,她的婆婆是被婆婆的婆婆治住了,但她仍是拢不住丈夫的心。那位二姐夫,十天半个月也不回府里一次,回来也不会留宿她的房中,眼看这生孩子无望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花清远颇怒其不争,因此每次来天津,他很少过去。即使去了,也坐不了多一会儿,实在是与他二姐没有什么可聊的。

    程蝶衣继续说着:“二姐鲜少找上门来,这次定是有什么事了。”

    说‘鲜少’都用得不准确了,他们住在这里半年多了,花婉爱还是第一回找上门来呢。

    “嗯,明天一早我就过去,估计着是二姐夫的事,”

    提起自己那位五毒俱全的姐夫,花清远颇感头疼,看来是要好好谈一谈了。这男人与男人谈,有些话,总是好说些的。

    “嗯,你说……不会是你二姐夫动手了吧?”

    花清远那混蛋姐夫,程蝶衣看过,印象很不好。第一回见,就在茶楼欺负人家唱曲的姑娘,人家姑娘不同意,他就打人家姑娘,硬扯着人家姑娘进了雅间。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当我们花家的男人不喘气啊!”

    说到底,他二姐也就是受点气。家庭暴力,他二姐夫是断断不敢的。

    花婉爱是花家嫡女、正妻入门,身后有实力雄厚的娘家撑腰,不是街边抢来的民女,更不是花街柳巷里买回的姐儿。夫家就是瞧不上,冷落就是了,哪个还敢欺到她头上动拳脚。

    程蝶衣放下心来。两边的杂事说完,外面天色渐黑,是到时候,要□做的事了。

    程蝶衣斜长敛滟的眼眸,微微瞟过一眼,花清远立即心领神会。吩咐外面的萝卜苦瓜,预备热水洗漱,良宵苦短,正可好好享受一翻。

    搂着身边温热的身体,花清远心里分外踏实。纠缠在一起的四条腿,互相摩擦着,磨来磨去,又磨出一片火花来。明明刚刚做过,又想着新一轮的开始了,怎么也割舍不开了。

    漫漫长夜,因着这些温暖的事,过得特别快,仿佛转眼天就亮了,花清远所说的第二天一早去看他二姐的事,就顺其自然推到了中午。

    花清远到了花婉爱府上时,花婉爱正对着一盆兰花忧郁着。见到花清远后,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花清远也不知道这该如何劝,他不是女子,本来就没有那细肚肠,何况面对的还是花婉爱这种有着玻璃心的女子全文阅读。只能任由着花婉爱先哭着,等花婉爱哭完,他才问。

    受了这般委屈,总得有些原因吧。

    依着花清远对花婉爱家事的了解,若他二姐夫只是一般的胡作非为,比如又招蜂引蝶这类的,她二姐基本已经无视了,绝不会哭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你……你二姐夫……他……他竟然……他竟然在外面有了孩子,”花婉爱断续哽咽着说完,还未止住的泪,又瓢泼似的落下了。

    “私生子?”他二姐夫外面有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他三哥对比着他二姐夫,还算规矩人呢,不一样有小笙这个非婚生子吗?

    花婉爱重重点头,“他……他要把……要把那野种……野种领进府来……”这才是花婉爱哭得几乎虚脱的真正原因。

    她还未有生育,又不得夫婿喜欢,眼见着有自己的儿子无望。原想着实在不行,可以叫家里容易掌控的丫头生一个,由她抱养过来,就算是她的了,可谁曾想,竟出了这样的事?

    能揪着她丈夫在外面生,还能瞒得那么久,孩子长到三岁才露出口风来,又能让她丈夫打定主意接回来做二房,可见识这女人的本事了得,真要是进了府里,她的日子更不得过了。

    花婉爱只觉得前途一阵阵的发暗,十分渺茫,看不到半点光芒。

    花清远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但不是不能办的。这事都不用看他二姐夫的态度,主要是花婉爱自己怎么想的。

    “二姐,二姐夫那里,我可以替你去说,成与不成的,都有办法,但有些话,我早就想问的了,”花清远思量了片刻,才说:“二姐,这样的婚姻,你觉得幸福吗?你对二姐夫还有感情吗?”

    花婉爱这份婚姻,纯属是父母包办的结果。这些年来,花婉爱不说过得生不如死,也确实是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的。

    至于说夫妻恩爱,新婚的时候尚且没有,何况这些许年来,那仅有的一点情份,早就磨光了。

    花清远观察着花婉爱的神色,又缓缓地说:“你若是还恋着二姐夫、恋着这个家,二姐夫这次搞出来的女人和孩子,我能想办法弄掉,但一次两次的可以,谁能管住他一辈子,二姐,还是你准备学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指望着他浪子回头呢?”这里虽不是寒窑,终归是独守空房啊。

    花清远顿了顿,把手里拿着的茶盏转了转说:“上次大姐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如今是民国了,休书和离这些字眼,全都不用了,如今讲究得是离婚。”

    不用花清远问,花婉爱只要一想到她那不争气的丈夫,就止不住的心灰意冷。

    别说什么浪子回头,她那个男人怕是连她的房门,冲着哪边开都忘记了吧。但离婚……这对于深守闺阁中的她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从未敢想过的。

    她懦懦地张张嘴,“离……离婚……”

    “是啊,离婚,二姐,只要你点头,我去帮你请律师,”这桩婚姻不能再继续了,“早离早脱身。”

    花婉爱如今还不到三十岁,还有漫长的后半辈子可走。大可以趁着年轻,再找一个合心合意的,总比如今这般对付日子,活得行尸走肉一般好得多。

    花婉爱如何不想离开这座禁锢着她,半份快乐未有的深宅,只是离婚这事,她颇有顾忌。

    “二姐,六弟把话放在这里,你若觉得离婚后,无处可去,六弟养你一辈子,六弟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一定给你养老送终。”

    花清远心里清楚花婉爱顾忌得是什么。她若离了婚,必是不能回花府的。

    花盛璋定不能容她——家里怎么能有一个下堂回来的女儿呢。她也不愿意回去,她不给她娘长脸,还给她娘丢脸,叫她娘在她二娘秦若然那里,必受奚落的。

    其他兄弟姐妹处,都各自有家。她去了,也会觉得处境尴尬的。

    她不是花清迈那种没心没肺没心肝的。她自小多思敏感,落花流水都会伤怀,哪里能受得了寄人蓠下。这里再不好,也是她的夫家。她住着理所应当的。

    听着花清远拍着胸脯,做如此保证,花婉爱破啼而笑,拿着帕子捂着嘴说:“说得好像……你就有孩子似的。”

    虽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可她还从未听说两个男人在一起,能生出孩子来的呢。

    花清远没想到他温柔的二姐,会反讥他一句,面上一晒说:“那个……蝶衣的……蝶衣的孩子,也是我的。”

    花婉爱知道那孩子的事,也不多说什么。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流着他们花家的血不是?

    “真的……真的能离?”花婉爱蹙着眉尖,细眉微动,竟生生地颤出了希望来。

    花清远遂即明白他二姐的心意了,“当然能离,二姐,只要你想,我就帮你运作,咱还不能吃亏,保证把你后半辈子的赡养费,全部要出来。”

    赡养费什么的,花婉爱是不敢想的,能把她自己的嫁妆全盘要出来,已是最好的了。

    “能……能吗?大姐上次来说,让我……”

    花婉爱还没有说完,就被花清远大手一挥打断了,“这事,你不能听大姐的,大姐说你要离婚,她拿两把菜刀砍过来,但如今时逢乱世,咱们这儿还是日本人管制的,大姐如何过来,这时间不等人,你如今还不到三十,咱们以后想再找,容易得很,拖个十年八年的,你都老了,这边日子还过不下去,那才真是悔了,你听我的,先离了,等着以后的……”

    花清远的眼睛亮了亮,“欺负咱家的姑娘,咱家双倍找回来。”

    “怎么……怎么离啊?”花婉爱觉得花清远说得有道理。

    她花一般的好年华,难道要全断送在这里?至于以后找不找的,她到没有想过。经了这一次婚姻,她心如死灰。

    “二姐,你听我的就是了,”花清远早有主意,在打官司这方面,他两辈子的经验,相信对付一个纨绔混混,还是绰绰有余。

    “二姐,你明面上,要表现出死活不让那女人进门的态度,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咬死不同意,”

    花清远说的这话,花婉爱有些糊涂了,不是让自己离婚吗?怎么还……

    她刚要问,又听花清远说:“暗地里,你快速收拾你的嫁妆,有多少揽多少,全部转移走。”

    “啊?”花婉爱吃惊地张大嘴,“转移?转移去哪里?怎么转移?”

    “转移去二哥给你买的房子啊,那是你的地方,我和蝶衣只是暂住,”

    花清远估计着他那狐狸成精似的二哥花清逸,怕是早早会料到有这么一出,才会提早就下手,给花婉爱置产业了。

    “至于怎么转移?二姐,你这段日子,要常去你祖婆婆那里,”凭心而论,这个家里,花婉爱也只得这么个祖母的疼爱了,“眼瞧着要立冬节气了,家里总要热闹热闹,老人家哪有不爱听戏的,请个戏班子唱两出堂会,还是应该的。”

    花清远点到这里,花婉爱如何还能不懂,她略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这般最好了。”先把属于她的,都拿出去。

    “那要是以后闹大了,他们问起我的嫁妆,可该怎么办?”花婉爱不会撒谎,但好在心细,知道提前请教。

    “就说二姐夫拿走了,反正这么多年,他也花钱无数的,总有几个窟窿要填的,”

    花清远轻轻飘飘地摆出明路,“大部分都没有了,那些小部分,想来你婆家也不能与你多计较的。”

    花婉爱觉得这个说法很好,心里底气大增。

    她对她后半辈子,最好的想法是她自己生一个孩子,她守着孩子过,也不管她那混蛋丈夫做什么荒唐事了。奈何五个月的身孕说没就没,她才知道她的想法太天真了。

    那时,她就对这个家彻底绝望,没有任何想法了。都恨不得她那混蛋丈夫早早死了。她宁愿守寡,至少心清静了。

    如今,她弟弟愿意给她做这个主,她又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六弟,就按你说的,我一定全力以赴,”花婉爱两只手重重拍在一起,“这些年,我受够了,就是一分钱要不来,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都能要回来的,二姐,你瞧好吧,”花清远笑了笑,“律师那边,我去请,外围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二姐夫还有二姐夫外面那女人,我都有方法整治的,保证你带着厚厚的赡养费,顺当脱身。”

    怕他二姐心思窄,想得是玉石俱焚,花清远安抚说:“二姐,等一切都好了,不说大哥二哥的人面,只说我……也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的,这回,咱们慢慢地挑、细细地选,即使没有那么个人能入二姐的眼,我也保证二姐后半辈子幸福。”

    花婉爱心神大定,也不对着兰花忧郁了,精神抖搂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我婆祖母那里,我就不信我骄傲了一辈子的婆祖母,会叫个小娼妇进门的最新章节。”

    看看这个标榜着王族宗室的人家,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花清远拍手叫好,“这才对,给他们家三分颜色,他们就敢开染坊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花清远回到家后,把他二姐的事和程蝶衣一说,程蝶衣被哽了一下,“你……你劝人家离婚啊?”虽说花婉爱的男人的确混蛋,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不离怎么办,长痛不如短痛,早离早省心,”花清远不以为然,“我这就去着手打听那女人的背景,估计着她费劲心思算计,也是想给她儿子找个正经身份,我不是说什么,就我二姐夫那种男人,她还以为捡到什么宝了,趁早给她拿走,我们花家不稀罕。”

    程蝶衣大概揣磨到花清远想怎么做了,他试探着问:“你……你是打算……”

    花清远一把抱住程蝶衣,吻了吻程蝶衣的下巴,说:“是,我就是那么打算的,这女人想进府,我二姐想出府,她既然能勾住我二姐夫四、五年,想来是有些手段的,我大可以好好利用利用,找人给她出点谋划,让她好好地与我二姐夫闹一闹。”

    听说这阵子,那女人正给她儿子找保姆呢。

    “你啊,”程蝶衣伸起手指,重重地点到花清远的额头上,“一肚子的坏水。”

    花清远拉住程蝶衣的手指,放在双唇间,婆娑了一会儿,才撇嘴说:“我比我二哥差远了,他就是没有心思管这些事,他要是管了,我保证我那二姐夫连着他全家,渣都不剩。”

    别看花清逸总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若动了怒,自己都得带着程蝶衣跑路了,以免受着波及。

    “那你大哥呢?”程蝶衣很少听到花清远提起他的长兄,顺着这话,问了一句。

    “我大哥大约会带着一队人马,直接杀进去,一枪一个洞地解决了。”

    花清远虽说没有见过花清辽几面,但花清辽的作风,他还是了解的。

    花清辽是军人出身,与花清逸那种政客,完全是两种作风——花清辽讲究得是枪杆子里出真理,废话不用多,看看谁的实力更强;花清逸喜欢得是骂人不带脏字、杀人不见血。

    有着花清远的插手,花婉爱的密谋离婚,一步一步地开始了。

    立冬那天,大红门戏班子住进花婉爱的婆家,一天的堂会唱完,带着花婉爱值钱的嫁妆,从府中的后门出来,直接拉进花清远和程蝶衣暂住的宅子。

    花清远在处理钱财方面,下手特别快,不用一天功夫,该归拢到哪里的,都归拢到位了。

    等着花婉爱真正与婆家大闹起来时,花清远已经把花钱雇的那个婆子,塞到他二姐夫外面养的女人身边了。

    那婆子长得其貌不扬,却有一张巧嘴,想来自己的意思,她都懂得灌到那女人的耳朵里吧,花清远冷笑。

    别人家打得一团乱糟糟时,花清远正搂着他家程蝶衣,偎在温软的大床里,修指甲呢。

    花清远一手拿着指甲钳,一手拉着程蝶衣的手指,仔细地修弄着,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玉雕师,正捧着一块世间最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磨着。

    “没看出来,关键时候,你二姐的战斗力还蛮是强悍的,”程蝶衣的头枕在花清远盘起的腿上,刚好就是膝头。

    花婉爱这一次,真叫程蝶衣刮目相看。到底是一个爹妈生的,总不会太差的。

    “嗯,什么人憋屈久了,都有忍不住的那天,”花清远的注意力专注在程蝶衣的手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再过个三、四天,我就叫律师,去法庭上呈诉状。”

    这名律师是花清远特意从北平请回来的。

    花清远用办公室的电话,联系他的时候,被正好路过的田中浊三郎听到了,田中浊三郎还问了一句。

    花清远理直气壮地告诉田中浊三郎,他正帮着他二姐离婚呢。这段时间,怕是得多在天津呆几天。

    田中浊三郎无语了。他最近也没有时间管治骚扰花清远。整个日本宪兵队,都因为天皇表弟的到来,分外警戒着。

    是以,花清远这次,已经在天津停留快一个星期了。

    “我明天叫苦瓜把正房收拾出来,咱们搬去旁边的西厢房吧,”

    这房子是花清远的二哥置给花清远的二姐的,他们能从这里住,已经很好了。没有理由罢着正房,不给正主腾的。

    “好,”花清远也觉得是这个理,他家蝶衣就是善解人意啊。

    紧接着的几天,生活里这出戏上演得可比舞台精彩万分了。半个天津城都知道了花婉爱婆家这点事,议论纷纷,俨然成了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笑料。

    几组pk大战后的结果,是一纸传票递到了花婉爱的婆家。花清远随后就去接了,表示身心俱疲、实在无法在婆家呆下去的花婉爱,回了他的住所。

    这回花婉爱的婆家彻底傻眼了。

    他家婆祖母勒令花婉爱的丈夫,速去把花婉爱接回来,谁知道那混球直接把外面那女人和孩子,接回了府,堂而皇之地搬去了花婉爱曾经住过的院子。

    花婉爱的婆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哪能宁愿要个不下蛋的母鸡,而不要自家骨肉呢?生生把他家婆祖母气病了。

    他家婆祖母见大局已定,无力回天。再着人手去应付官司,已经失了先机。该收集的证据,花清远都收集全了,该塞钱的地方,花清远也大手笔地塞妥。

    这桩离婚官司,开庭后,很快了结。

    法院判了花婉爱大笔赡养费,而她那前任混蛋丈夫,为了快点给那女人名份,并没有计较这点钱——事实是他胡花乱来习惯了,根本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还以为那些钱财,对于他们家只是毛毛雨呢。

    至于他娘,早被那女人一张甜嘴,哄得不分东西南北了,又见着小孙子可爱,也就大方了一把。

    花婉爱这一仗打得虽胜犹输,毕竟她赔上了这么多年——女人一辈子最好的青春年华,伤过痛过,却从来没有快乐过,也累得自己形同枯槁。

    好在从今天起,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她还有后面的几十年可过,怎么也不会如先前一般了。

    到了晚上,花清远特意在小院中,摆了一桌,他们姐弟两个,连着程蝶衣、小笙,都是家里人,一起喝了几杯。

    没喝过几寻酒,花婉爱就有些多了。说了这许多年来的委屈,又哭又笑的。花清远见她支撑不住了,便把她扶回了屋子里。

    这一晚,睡得不安实的人不只是花婉爱,连被花清远抱在怀里的程蝶衣,都做了好久没有做的噩梦。

    程蝶衣又梦到了小时候,她娘送她去关师傅的戏班子。关师傅说他的手,学不了戏。他娘拿了菜刀就……,他的眼前都是血。他痛得浑身战栗,想叫又叫不出来,只不停地抖着,浑身都要抖到一处去了。

    正这时,他听到耳边有人唤他,好似是花清远的声音,他想要应一声,却张不了口,急出一身的汗水。

    花清远眠浅,程蝶衣又在他怀里。程蝶衣刚有异样,花清远就感觉到了。

    奈何无论他怎么叫也叫不醒,最后,他没有办法,只得用舌头撬开程蝶衣的嘴,把他自己的气息渡过去,用来唤醒程蝶衣。

    这样折腾了好一会儿,程蝶衣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花清远还未及问他梦到什么,房门口就传来了大力的拍门声。

    这一声响过一声的拍门声,声声都拍到了花清远的心坎上。他□出来的下人,都是十分懂规矩,绝不会无天大的事,来敲他的门的。

    花清远一把抱住惊魂未定的程蝶衣,紧紧搂在怀里,一边伸手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对着外面吼道:“什么事?这么晚了。”

    令花清远没有想到,外面拍门、回话的竟是小凳子——那个被他留在北平宅子里守着的管家。

    “爷,你快回去看看吧,咱家出大事了,四少爷一家子……都……都殁了……”

    花清远陡然听到这么一句,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不信,厉声问道:“你胡说些什么啊?”

    他上次回北平的时候,还都好好的呢,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怎会发生这般祸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够厚吧,啊哈哈,我努力地写,快要完结了呢。还有几个波澜的说……,亲亲们要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