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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过大年那天,花清远先后收到了好几个连名字都不知道是谁的人,送来的各式礼物txt下载。

    程蝶衣看着这些来路不明的各式礼物,很是惶然,不知是收好还是收,问过花清远,花清远笑着点头。

    既然有人送来,那就收着好了,不管礼物背后那些人什么属性,东西总是好东西的,没道理白白扔了啊。

    随后大年初二,他四哥上门,风风火火、怒气冲冲,连程蝶衣竖在门口的那个‘花清迈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都当没看见,大步闯进院子里。

    话说上一次事后,他四哥很久没有登门了,全心全意帮着岳家经营小酒楼,孝敬岳父、敬爱妻子,至少在外面看来,就是这样的,但其实如何……,花清远不好说。

    “四哥可是稀客,好久没来了,快里面请,”

    花清远装作无知无觉,兴高采烈地让着花清迈,往里屋去。

    花清迈一把推开花清远礼让他的胳膊,“花清远啊,花老六,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还有做汉奸的潜质啊,好好好,你让我怎么说你,你对得起花家的烈祖列宗吗?”

    花清远很想笑,他极力忍住,“爹赶我出家门的时候,我不就已经对不起花家的烈祖烈宗了吗?”

    花清迈被花清远一句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那怎么……那怎么能一样?”

    一旁坐着的程蝶衣,单手撑着下颌,看着花清迈被花清远气得直翻白眼,也不插话。只觉着胸口一阵一阵的舒畅。

    室内的金色大喇叭,还放着轻轻淡淡的音乐。

    平日里听来的浅吟低唱,今日听时分外刺耳,花清迈忍不住地低吼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花清远长长的叹息,伴着留声机发出的最后一丝余韵,戛然而止。

    “四哥,你想太多了,”是花清远拿开了留声机的磁头,还给花清迈倒了一杯茶,“我胆子这么小,哪敢做汉奸。”

    一直没开口的程蝶衣,也不好看自家男人太受委屈,昂首走过去,冲着花清迈道:“四少爷,你老人家读的那点书,是不是全用在自家兄弟的名头上了,别人来指责也就算了,你是清远的亲哥,你不知道清远是什么性子吗?”

    程蝶衣一股脑的把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他还以为花清迈听完后,会惭愧自己冤枉了花清远呢,哪曾想花清迈听完,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反应过来,“那啥,那……你和那个日本女人扯上了?”

    这叫什么话啊,气得程蝶衣立刻想把门口的那块‘花清迈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摆进屋里头,扔到花清迈的眼前了。

    花清远见着花清迈,要把国家大义往儿女情长上带了,连忙出来解释,“怎么可能,我对蝶衣是一心一意的,四哥忘记我在花家祠堂与四哥说过的话吗?我不喜欢女人。”

    这楼绝对不能让花清迈带歪了,这两天田中静子还来过两次,说是给他和程蝶衣拜年,但……日本人过年吗?

    花清远不想程蝶衣多思,——最近,他家宝贝都瘦了。这一年养出的肉,都折了下去。

    花清迈一拍脑袋,是啊,他怎么忘记这碴了,又瞧着花清远与程蝶衣拉在一起的手,无语了。

    ——好吧,这世间谁都可能中美人计,惟独他六弟不会的,他六弟中也是美男计txt下载。

    花清迈又瞧了一眼程蝶衣,忽觉得凭日本人的能耐,在日本人内部,也找不到比程蝶衣更好看的人,来勾引他六弟了。再细想想,他六弟说到底也就是个纨绔子弟,觉得日本人没那必要花费太多心思的。

    花清迈来时的一腔怒火,也就散了。

    花清迈来过没两日,花清迟竟也来了。论难缠,他可比花清迈难对付多了。

    “不想见他,就不见他,我帮你推出去,”

    程蝶衣见花清远,听了萝卜进来的通禀,便微拢上眉头,不由得心疼。

    都说是亲兄弟,但这哥哥弟弟,却大有不同。

    每次花清迈来,他就没见过自家男人,有面对花清迟时,这般谨慎的模样的。

    “不能,现在还不是得罪三哥的时候,且有得磨。”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就算他和他三哥不是一个阵营里头的,但手足之情还在,以后若是有用得着他三哥的地方,总是比外人强几分的。

    “那我陪你吧。”

    程蝶衣依在花清远的身侧,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低垂间,带出清俊的弧线。

    “好啊,”花清远低头吻了吻程蝶衣的眼,把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明明是清清瘦瘦一个人,却像是宽宽大大一个世界。

    花清远和程蝶衣手拉手走到前堂,一起出现在花清迟的眼前。

    来过几趟后,花清迟已经对花清远和程蝶衣的这种亲昵状态视而不见了。

    他假装没瞧见程蝶衣,只把视线落到他弟弟花清远身上,开门见山,比花清迈还直接呢,“听说你和田中大佐义结金兰了?”

    花清远抬起的脚顿住,程蝶衣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两个人不自觉地互望一眼,都是一脸的诧异,这可从哪里说来的呢?

    “三哥开什么玩笑,咱家兄弟姐妹这么多,我还用去外面搜罗吗?”

    花清远实在想不到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可真是空穴来风。

    ——他抓紧着洁身自爱,都躲不过人家喷的乌黑墨水。最近这运气也忒差了。

    “不是真的吗?”花清迟诧异道:“你别瞒着三哥,我听说田中大佐都有意把妹妹嫁给你了。”

    这次没等花清远说呢,程蝶衣气不住开口了,“这哪来的话,我和清远好好地过着,任谁能把妹子嫁过来。”

    程蝶衣的话,说得花清迟浑身不舒服,刚想发作,又看到花清远紧紧拉着程蝶衣的手,强按捺住心头的急燥。

    花清迟语重心长道:“程老板,你既是喜欢着清远的,就该为着清远的前程着想,他和你在一起能有什么前途……”

    花清迟的话还没有说完,程蝶衣反唇相讥,“按着你的说法,他娶个日本女人、给日本人卖命做事,就有前途了呗?”

    跟着自己过,别说有没有前途,只细嚼起来,大不了算是道德问题,真如花清迟所说的那般,可就是道义本质的事了。

    “三哥,蝶衣说得对,我与蝶衣在一起爹娘不同意,难道我娶个日本人,爹娘就能同意了?”花清远呲之以鼻,“别开玩笑了,咱们兄弟都知道,两国不容水火,眼前看着花团锦绣,谁知道过几年后,是什么景况,咱们是兄弟我才说,三哥,不管你老岳父怎么做,你,你千万别把事做绝了,不好收啊。”

    这些话,原本花清远就想和花清迟好好聊聊的,不好全家都躲着避着,只出这么一个急功近利地真当汉奸吧。

    但此时的花清迟,哪是别人能劝得的,正一意孤行,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又和花清远说了好一会儿,见花清远确实没那个心思,这才摇头叹气地离去。

    “你家怎么出来你三哥这么一个败类?”

    程蝶衣依在花清远的身侧,望着花清迟懊恼离去的背影,好生叹息。如今连他都明白了什么叫家国,这个自小读圣贤书的人,却这般混蛋起来。

    花清远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拉着程蝶衣回了内堂。

    这事原以为到此为止了,哪曾想,正月刚出,花清迈就因为印发反日传单,被抓紧了日本宪兵队。这个消息来得,如飓风一样突然,可真的发生时,又不觉得怎么令人不敢相信了。

    花清迈的妻子梁雪,一大早地哭喊着敲上门来,把花清远和程蝶衣堵在了被窝里。

    “六弟,你要救救你四哥啊,他……他被日……他被日本人抓走了,”

    等着花清远披着一件外衣,急急忙忙从床上跑下来时,梁雪哭得几欲昏厥。

    这时,程蝶衣也忙乱中,随手抓了一件挂在衣驾上的长彼披风,裹着就跟了过来。

    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不好动手。程蝶衣叫来守在外面的萝卜,吩咐他去请菊仙过来,帮忙劝劝,顺便帮着梁雪整理一下,一张脸哭得都是泪痕还好说,头发都跑散了。哪还有往日甜美贤淑的小家碧玉模样。

    虽说平日里,程蝶衣看着花清迈挺不顺眼的,但如今听到花清迈被日本人抓进了宪兵队,脸也白了,拉了拉直愣愣站在原地不动的花清远,“清远……”

    “去,去帮我准备衣服,”花清远反应过来,刚说完,见着程蝶衣要走,又一把拉住了程蝶衣,“让苦瓜去准备,你去地下室里,把我收藏的那对,明朝永乐年间的景德镇鲜红釉刻龙玉壶春瓶拿来。”

    田中浊三郎对中国文化,知之甚深,对中国的许多宝物也窥视已久,但愿用这对瓶子能换回他四哥一条命。

    他从来不以为他救田中静子的那件事,在田中浊三郎那里,能有多少影响,还是拿东西去换人,更实在些。

    “六弟……”

    梁雪不知该说什么好,昨天晚上花清迈一夜未归,她急得一夜未睡。

    今天一早,就有个往日与花清迈有些交往的同学来拍门,说昨天晚上他们印传单的时候,被日本宪兵队包抄了,他那时刚好在院外面,趁乱逃脱,挨家递信来了。

    梁雪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差一点当场昏过去,幸好被跟在她身边的梁老爹扶住。

    梁老爹是见过世面的,当年参加过红刀会,年轻的时候用大刀砍过洋鬼子的。别看如今到了花甲之年,反应还是极快的。还是他推了女儿一把,提醒着女儿去找花清远的。

    自己女婿那个弟弟,虽说瞧着和自己女婿一样不靠谱,但在办事能力上,绝对能压自己女婿一头的,而且就这个时候,不去找他,还能找谁。他女婿的那个三哥,他们更不熟的。

    何况前几天,他女婿还为了筹制传单缺石墨的事,把他三哥骂个狗血喷头,如今这般如何找上去,找上去又能帮吗?

    萝卜去叫菊仙时,菊仙刚喂完孩子,听到花清远找他,便把孩子交给了旁边守着的段小楼,跟着萝卜过去了。

    到了花清远和程蝶衣的主卧外厅,不等花清远说,心领神会地奔了梁雪那里。

    梁雪一见菊仙,就如找到了依靠,一头扎进菊仙怀里,哭得更凶了。

    两世里,花清远最头疼的就是女人哭了,程蝶衣也没有办法,两个人一起拿眼神示意菊仙,赶紧劝

    菊仙连忙拍着梁雪的后背,又不知道从哪里劝,张嘴结舌了好一会儿,才说:“可别在哭了,哭坏了身子,你家男人会心疼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梁雪的头脑里立刻浮出花清迈在日本宪兵队受罪的情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哭得声音更响了。

    花清远一点儿不想在呆下去,就着苦瓜打来的温水,快速地洗完脸,然后回里屋换衣服。

    程蝶衣也趁着这个空隙,钻去里层的地下室,去给花清远找那个花清远所说的明朝永乐年间的景德镇鲜红釉刻龙玉壶春瓶。

    程蝶衣微叹,那一对瓶子是花清远的喜爱之物,他偶尔拿在手里把玩,总是会和程蝶衣说多年以后,这就是无价之宝。

    其实放在这个年代里,这一对瓶子,也是价值连城,值了不少的金子。

    在花清远听到花清迈有事后,连个眼都没眨,就把这对瓶子舍出去,真算是视金钱为粪土了。

    花清远还真没有做到这个地步,他只是不贪而已,身外之物何时都能赚来,人命却是换不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什么也不说了,我慢慢写,东北这天,没暖器,好冷好冷好冷,外面还下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