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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小楼的婚礼,花清远还是携着程蝶衣去了全文阅读。

    花清远混了两世,大屏幕里大屏幕外,他都经过,自是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某些人的命运就此转变。

    段小楼和菊仙的婚礼提前了,程蝶衣也没有上一世的颠狂后遇到进北京的日本军队,而是悄无声息地跟在自己的身后,不言不语,面上的落寞还是可以一眼望到的。

    有些喝高的段小楼扯着程蝶衣、菊仙扯着花清远,让他们做证婚人时,程蝶衣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本是不想来的,昨天发的一场好脾气,连带着那张大红喜贴都被污得看不出样子来,好在他们是不用拿着喜贴就能进来的人,否则,那喜贴拿出来,还不叫人多想吗?

    花清远的脸上永远是淡淡的笑模样,只是菊仙拉着他寒喧时,他才说:“我早就和蝶衣说过,这亲兄弟就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连带娶来的媳妇都是偏向着他的,你说是吧?菊仙姑娘!”

    眼见着菊仙一愣,花清远抱拳拱手,“谢谢菊仙姑娘惦记着蝶衣,这份情,花某替他承了。”

    菊仙一下子就听出花清远是话里有话,怕是昨天程蝶衣没有消挺,她的心头不免一跳,暗暗埋怨程蝶衣是个傻子,不识抬举了。

    她告诉程蝶衣那样的话,可不是让程蝶衣闹的,这男人的心就怕闹腾,怕是会起反作用了。

    今天是她的婚礼,她又不好说什么,只是怏怏地笑了一下,面露尴尬道:“六少爷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顺嘴说一句而已。”

    自己虽是私心始然,但自己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她可不信程蝶衣就不想把花清远栓在身边长久些,若没些个手段,这样的人凭什么得意你。可惜自己遇到个糊涂的,好心当了驴肝肺,倒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这果真是好心没有好报。

    “菊仙姑娘也别误会,花某也是顺嘴……而已,”开玩笑,自己和程蝶衣的屋子,像是被龙卷风扫过似的,直到今天早上才收拾利索。

    别的倒也没有什么,眼见着程蝶衣抱着那个已经变了形的风筝呆坐着,他的心里就不舒服,仿佛有口气悬着似的。

    哪怕自己说再给程蝶衣做个样式好的、花色新的,程蝶衣也仍是摇头。

    程蝶衣是个念旧的人,偏执地觉得第一次总是好的,长久走过的人都是真的。有些事物、有些人、有些感情、有些东西,是可以记上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花清远却是不愿意程蝶衣记着那么多的,这样活着的人,多累,还是没心没肺得好。

    段小楼婚礼的第二天,《朝日新报》就以头版头条刊登了那天去大红门戏院闹事的那位所谓的表哥的道歉信,语气诚恳、深表悔恨,并承认自己的表妹系精神失常,至于肚子里那个污到程蝶衣头上的孩子,也被查到是与家中下人私情的产物。

    事情好像真相大白了,程蝶衣也松了一口气,还随口赞了一句警察局也不都是酒囊饭袋,听得坐在一旁的花清远很是嫉妒,这事关警察局毛事?

    等着段小楼的婚假休完,大红门戏院内部装璜也妥贴了,程蝶衣的名声不只是恢复还又精进了不少,深得广大戏迷的一片同情。

    《霸王别姬》第一天开戏时,大红门戏院被围得个水泄不通,里外都是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戏迷。

    那阵势……,站在戏院二楼上的花清远不得不感叹,他傍上大牌了。

    戏散场后,坐在二楼雅座的袁四爷着力邀请程蝶衣和花清远过他府上小聚。原本也是叫了段小楼的,段小楼却没有应声,只说今晚还有要事,便又一次闪了袁四爷的面子。气得一旁的菊仙直跺脚,什么要事,不就是找那几个讨债鬼耍蛐蛐吗?

    袁四爷并不在意,他本也没想请段小楼,谁请客愿意看到一张冤家脸。

    袁四爷的府上极其讲究,连做的菜式都是与别处不同的,之前程蝶衣在戏台之上,为他唱了一出《霸王别姬》,到了饭桌上后,他竟也给程蝶衣来了一道叫‘霸王别姬’的菜。

    眼见着那只鳖探出头来,被一刀割了脖子,程蝶衣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他柔软的颈子,花清远连忙从桌下拉了拉他的手,安抚他不用怕。

    有钱人的餐桌总是与他们平时吃的不一样的,花清远是不好这一口的。他除了杀人,还是极少杀生的。谁让他信佛呢。前一世里,吃素多于吃荤,来到这里,依就是这个习惯。

    袁四爷眼不跑光的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并不多言,只招呼声,叫花清远和程蝶衣自用,不需客气。

    “到了四爷府上,我怎么会客气,还不如自家兄长一样,”花清远夹了一块看起来正常些的肉块放到了程蝶衣的碗里,对程蝶衣说:“蝶衣怕是不知道,四爷好交好围又对京戏很有研究,以后还望他多多指点。”花清远所说的这指点自不只是京戏上的,人生就如一出戏的。

    前一段时间刚有求了袁四爷,花清远自是懂得袁四爷的根基有多深的。

    “我哪里不懂,这段时间四爷多捧场了,”程蝶衣冲着袁四爷礼貌一笑,“我师兄性子急,您别介意。”

    袁四爷摆摆手,他还没有那份闲情和一个莽夫置气,也就程蝶衣把自己师兄看在眼里,在他这里,不值一提。

    “霸王的气度都在上场的那几步里,沉稳中显出将王风范,段老板走得未免急了,”只有这一句,袁四爷是必须要说的,好好的一出戏,好好的一个虞姬,真真的一个霸王,不能断送在这几步里。

    “是,四爷说得有道理,我回去和他提,”程蝶衣晃了晃手里的纯银制酒杯,向袁四爷意思了一下,只抿了一小口酒。

    花清远是不让他多沾酒的,他自己也不怎么喜欢喝,这东西必竟对嗓子不好不是,他们唱戏的,就是指嗓子吃饭的,可不敢祸害。

    既是程蝶衣如此说了,袁四爷也不在此多做言语,他夹了一筷子新出炉的‘霸王别姬’,河鳖的肉不在于吃,而在于入味的汤,他这一筷子自然没有捅到什么。

    “清远可听说昨儿个陈大帅内府里,有个戏子上了吊……”袁四爷抬起的小眼睛,透过金丝圆边的水晶眼镜片,绽出余味悠长的光,望向他对面的花清远。

    花清远淡淡地笑了一下,“四爷开玩笑了,陈大帅内府里的事,我怎么会知道?”说完,看得不是袁四爷,反倒是偷偷地瞟了一眼程蝶衣。

    程蝶衣听到有人上了吊,还和他是同行,免不了跟着唏嘘感叹了一声,并未太在意。毕竟大宅门里,这样的事多了。想要挨个感伤一下,也感怀不起。

    “噢,是吗?”袁四爷这一声‘是吗’竟比之前看花清远的目光还要深遂,他挑了挑唇,“我可听说你前不久刚往陈大帅府上送去一位,还是个会唱黄梅调的。”

    花清远算是明白了,敢情今儿个袁四爷请他和程蝶衣吃饭,是扯来扯去就为了给他在程蝶衣面前扯出几分情份呗?

    这份好意他真领不起,他不想让程蝶衣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哪怕这些事都是为了程蝶衣做的。

    不管多么阴险狡诈、做恶多端的人,在自己重视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想维持一份优良形象的,做不得什么道骨仙风世外清修客的那种雅,也不想让人觉得有多么罪大恶极吧。

    ——花清远不需要程蝶衣的感动感激,他只想程蝶衣简简单单地唱戏过日子,享受他余荫下的一片沁凉安稳。

    眼见着程蝶衣的目光望了过来,还动了动唇说:“是,是你上次说的那桩应酬吗?”为了那个误会,他的卧室里外换了全新的物件。那些俗物他到是不心疼的,他只心疼他的风筝竟不小心被祸及了。

    “是啊,说来啊,这桩生意还是袁四爷介绍来的呢!”花清远说得咬牙切齿。袁四爷不是想在自己面前做‘好人’吗?那好,自己让他一炮做到底。

    花清远并没有错说什么,他之所以能进入到陈大帅的府里,还多亏袁四爷的引见。

    花清远生意上的事,程蝶衣是从来不过问的,他并不懂这些,只略略地点点头,算是过了。

    这样的结果,袁四爷显然是不满意,他似乎也不怕被花清远拖下水,继续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清远手段高明。”

    “四爷过奖了,彼此彼此,”花清远可不信他做的这事袁四爷做不出来,“我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哈哈,”袁四爷像听了一个好大的笑话似的,“那人怕是到死都不知道他犯了哪里。”

    这话倒是真的。

    花清远从来都是连报仇都不露一丝痕迹的。没有那个必要。人在做、天在看,张扬也好、低调也罢,谁又能真出说个是非对错来啊。

    “是他自己不好,做事前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地位,就敢借势而骄,向别人下黑手,就别怕招来报应。”

    程蝶衣这件事说起来,算是飞来横祸了。

    有个唱青衣的男戏子,据说唱《苏三》是最好的,伴上了有权有势的爷,借着自己受宠,就想给自己捧出点名声来,搞个什么京戏皇后的选举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沉的份量,还非要民间选举,勉强挤进前六,就开始对前五位下手。心有够贪的啊。

    花清远里外查个清楚后,便如袁四爷所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花清远可不相信那位陈大帅会对这青衣戏子有真爱的,那青衣戏子不是受宠吗?好啊,花清远便找了一个更柔更媚更放得开身段的另一个戏子顶替过去。

    果然没个几天,那青衣戏子就被花清远送去的欢喜,斗得败下阵来。

    什么京剧什么黄梅调,那陈大帅不过就喜欢上床的时候,身下那个身娇腰软易推倒的,会哼个小曲罢了。

    宠若没有了,在那个人吃人的府里还能呆得下去?那青衣戏子也是个拎不清楚的,闹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真当自己是女人了?

    欢喜也是个聪明的,不白浪费花清远的知遇之恩以及亲手□,轻易就在那戏子身边买通了一位贪财的小厮,把那青衣戏子惯用上吊的绳子活扣换成死扣,这不真就一命呜呼、魂归黄泉去了。

    ——让他往自己蝶衣身上泼脏水,自己就让他黄泉里面洗海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热烈支持,看到页面下一批批的留言,和侧栏里炸得我神经都兴奋的地雷,我几乎要癫狂了。留言明天回,母上大人催着睡觉呢。抱抱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