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霸王别姬同人之幸 > 25有双鞋子
    花清远和柳云芳出去有一会儿了,程蝶衣仍呆呆地坐在床里,倚着后面的墙,单薄倔强的脊背直直地挺立,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还是花清远刚刚出去时亲手给他披盖好的最新章节。

    在这慌乱局促的场面之下,花清远还把他弄得如此熨贴,还惦记他的感受,他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他似乎也明白了花清远之前说的话有着多深的含义了。

    想想花清远毫不犹豫替他挡的一下,红肿的脸颊怕是四、五天都难消下去的。他很难想像那一巴掌如果打在他的脸上,他会如何面对,至少戏台是有一段时间上不了的。

    与之花清远的作为相比,他昨晚的做法确实有些玷污了花清远的心意,难免辜负了他。花清远没有酒后乱性,真是他的福气了。

    这么越想他心里越乱,越觉得他与花清远似乎是隔得远了,柳云芳又来了这么一出,闹得个鸡飞狗跳,柳云芳是花清远的亲娘,她若说了什么,花清远就是现在不听,以后慢慢的也会介意的。

    就如师兄,他们小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谁想到长大后就各自有了心思,各自走不同的路了。

    他真的怕了!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程蝶衣想到这里,甩了身上的被子,慌张地下了床,脚才着了地,他想起花清远告诉过他地上凉让他记得穿鞋子,在柳云芳那般凶狠的目光里,把他抱上床的。

    想到花清远说的这话,程蝶衣只觉得脚底下站着的那块地好像忽然就变成了冰块,冷得他的脚如踩在了针尖似的。

    人果然是不能受太多疼爱的,这成了一种习惯,有的时候不觉得如何,一旦面临着即将失去的危险,就会承受不住的。

    程蝶衣蹲了身子,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他的鞋子,昨晚他喝得确实多了,有些片断记得不太清楚了,但花清远为他更衣净面还有脱鞋子的事,他却是记得再清楚不过了。只是一直闭着眼,也没有注意花清远把他的鞋子放到哪里去了。

    胡乱找了一气,也没有找到昨晚穿的那双,好在他是不缺这东西的,他有的是鞋子,就是没有了平日里常穿的那双,身边还有着好些戏里配的鞋子呢,床尾处就放着一双《桃花扇》那出剧目里,李香君穿的鞋。

    程蝶衣如见了救星,抓起那双鞋子就要往脚上套,套到一半的时候又快速地扯了下来,远远地扔到了墙角去,双臂拢了双膝,头埋在膝窝间哭了起来。

    他得有多傻啊,竟想着要穿一双唱戏的鞋跑出去找花清远,花清远的娘见了他这身打扮还不定会说些什么难听的呢,戏里李香君是忠的,忠于爱情忠于国家,而现实里的他呢,他只被人笑做是痴的。

    ——痴到把戏当成了人生,把人生当成了是戏。

    陪着柳云芳坐在侧屋里的花清远自然不知道程蝶衣因为一双鞋,顿悟了一个人生道理,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吧,一生悟不透的事,往往就在一瞬间明白了,不过了了如此。

    花清远亲手给柳云芳满了一杯奶茶,奶味醇正配以茶香悠然,顿时,满室的馥郁浓厚,却还是掩盖不下柳云芳一身的火药味。

    花清远是不会正面与柳云芳产生争执的,他最懂得与亲人之间的内部矛盾,永远不要激化矛盾,这样只会得不偿失,要懂得巧妙地‘拖’,拖得久了,有些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了。

    想来娘俩都是有耐心的,这么一坐,一刻钟轻松过去,谁也没有说一句话,等着花清远满给柳云芳的那杯奶茶完全的凉透了,柳云芳终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办?”

    这事不能就这么地了,她柳云芳的儿子绝对不能喜欢一个男的,在这条路上越陷越深,走进一条黑胡筒里去。

    “什么怎么办?”花清远装糊涂很有一套,他挨了他娘的一下子也不恼,仍是笑眯眯的,虽说一半脸肿得挑唇角会费些力气,但好在是能笑出来的。花清远的五官还算精致俊朗,笑得倒不甚难看。

    柳云芳的心口却是疼了又疼的,她那一下子实是重了,她哪里想到没有打到狐狸精,而是打到了自己儿子。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她虽到不了老太太的年纪,但也是最疼小儿子的,那是她的心疼肉,她当时就后悔了。

    自己真是太急燥了,怎么能在听了消息之后就带着人找上门来呢,自己应该暗暗的,趁着小儿子不在的时候,把这个狐狸精悄悄处理掉,等儿子回来时,他还能怎么闹腾吗?自己可是他的亲妈。

    柳云芳暗怪自己在这方面的斗敌手段太匮乏、斗敌经验太直白,老话说得就是对,无论是事是人,只要真的牵扯到自己动心动肺的地步了,难免就会慌乱、急燥从而糊涂了。只是如今自己再想背地里下手,怕是有些难了。

    恍如当年自己第一次带人去抓花盛璋的狐狸精,差一点被那狐狸精反伤一把抓掉了一缕头发,那时自己是真的爱花盛璋的,后来……每抓一次,爱,淡忘了一次,等到十几次后,就只是抓的乐趣了。

    “你说什么怎么办?”柳云芳最受不了她家小儿子这副淡心淡肺的模样,正好与她此来的作风相反,很以柔克钢之嫌,她倒是有些怀念她家小儿子没有去英国时的急燥红脸的模样了,简直是越想越觉得小儿子那时的可爱了。

    毕竟那个时候,小儿子还是很懂得调戏后院叫桃花的小丫头的。若不是自己拦着,差不多就要私定终身了。

    哎,如今想想,当时自己的脑壳一定是被山西毛驴踢了,——烧火的小丫头总比戏台上的男旦强许多的。你就是让佘老太君给她儿子去选,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杨排风,而不会为儿子选个男人吧,哪怕那个男人会唱全场《杨家将》,给他老杨家歌功颂德。

    “你还真打算和他纠缠在一起吗?你也不想想你的名声,不想想花家的名声,不想想你的将来……”

    柳云芳举出一串的‘不想想’,花清远也不打断她,任她说着,女人……你总得让她说得痛快了,她才不会积火的。

    等柳云芳说得口干舌燥,顺手去拿那杯奶茶一口喝下时才发现,原来那杯凉透的奶茶早早被花清远换成了温热的,喝进了身体,从嘴里一直到胃里,都是那么的暖暖的。

    柳云芳的鼻子忍不住一酸,差一点哭出来,她的儿子多好啊,不但相貌堂堂,还性情温和,不是她自夸,那是最最难得的好男人了,让多少名门闺秀望穿秋水的。

    她辛辛苦苦地把他拉扯大、培养成人,从未想着让他学他的哥哥们攀高门,只愿着他娶房娴淑的媳妇,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疼他一辈子,没想到,因她的一时疏忽,竟被个男人糟蹋了,这……这叫什么事啊!

    柳云芳越想越不甘,她逼问道:“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个说法,怎么处理他?”是沉塘还是杖毙,这些都是她家处理狐狸精的老规矩,当然这老规矩是指她的山西娘家。她的夫家花家是没有这规矩的,花盛璋怜香惜玉的很。

    “娘说笑了,蝶衣一个大活人,怎么能用处理这种词汇,如今已是民国了,讲自由讲民主,蝶衣是独独立立的公民,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他情我愿,永远到不得处理的地步。”

    花清远说得细声慢语的,间歇还捏一小块莲子糕扔进嘴里,抿嚼一下,觉得有些滋味还点点头说:“娘,你尝这个,很是酥软。”气得他娘一个倒仰,差点从椅子上面跌下来。

    花清远拍拍手上的糕屑,扯了帕子擦了一下嘴角,接着说:“娘,我是喜欢蝶衣的,我不求你能成全,但求你不要做什么伤害到蝶衣的事。”

    自己的娘自己怎么能不了解,今日这一灾算是挡住了,明日、后日、大后日……这日子还长着呢,他也不能把程蝶衣变成个巴掌大的小人时时带着。

    “儿子只想说一句,与这世间,蝶衣有多好,儿子就有多好,蝶衣不在了,儿子必然不在了,他生我生、他亡我亡,儿子打定主意与他做一对的。”

    花清远说这话的时候,一改之前懒散淡然的语气,字字铿锵有力,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的犹豫迟疑,眼神更是清澈坚定,说得是一生一世的誓言,却没有半分发宏图大愿的架势,但柳云芳就是懂了,她儿子绝不是威胁她,她儿子真会这么做的。她竟一时失了主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才好了。

    而后窗,某个无人的角落里,有个人偷听壁角偷听得毫无压力,那句‘他生我生、他亡我亡’说得那人都忘了,他脚上穿的是用白布裹了的简装鞋子。